Читать книгу 野花烂漫 - Gemma Snow - Страница 10

第一章

“我们闻到味儿了！”

阿克塞尔竭力不超过米迦太远，想要上前一窥究竟，米迦尽力跟上它的步伐，这只金毛猎犬身材高大、步履坚定，他跟着它走下一个陡峭的斜坡。这座克拉克山脉位于蒙大拿和加拿大边境的冰川国家公园里，山上到处都落满了湿漉漉的树叶，下坡的时候他双腿紧绷，重心放低，以免滑倒。阿克塞尔四条腿紧紧扒住路面，远不像米咖那样吃力，米迦可不想从山路边缘掉到下面深渊一样的峡谷中去。于是他一声唿哨让狗放慢了速度，好让自己追上。

不过，他们仍然保持着令人钦佩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平坦的高地上。抬头向上望，米迦听到他的伙伴德克·麦考密克带着阿克塞尔的妹妹罗西在山顶越走越近。罗西走近时掀起一路的树叶，显然她也捕捉到了阿克塞尔闻到的气息。

“下面有什么东西吗？”德克喊道，他的声音不断撞击着高耸陡峭的石壁，在山间久久回荡。

“我想我看到了个山洞，”米迦回喊道，一块大石从山坡上突起，他极力在大石周边的角落搜寻着。“给我一点时间。我看看你需不需要下来。”

德克答应了，然后米迦蹲下身子，从巨石的边缘往四周看去。

该死的，

那不仅仅是块大石头，那是这座山的边沿，往外就是200英尺的峭壁和万丈深渊了。那可怕的一瞬间他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趔趄，天空和高大的树木仿佛摇晃着歪了下去。

米迦把一只手放在岩壁上稳住自己，深吸了一口气站定，天地又恢复了正常。他命令阿克塞尔留在原地——他其实没有必要下这个命令。阿克塞尔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狗，它自己知道跳峡谷这种事可不能干。然后米迦在地上趴了下来，几乎是挂在山崖边上向巨石突出的外侧面看去。

另一边的确有一个山洞，洞口像一张打着哈欠的、黑乎乎的大嘴，正对着山谷敞开。问题是——里面有人吗？

“喂，”他叫道，他腹部紧贴在地上，呼吸艰难而急促。而且他仍然贴在地上。他不得不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石头和湿漉漉的树叶磨搓着他的前臂，山间的秋凉让他打了个小小的寒噤，一切都感觉如此真实。至少在这一刻，他还没有坠落进死亡的深渊。

“山洞里有人吗？”他暂停了一下。沉默如泰山压顶，头上有猛禽飞过的声音，风吹过高耸入云的树木，让米迦对自己究竟所处多高的位置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哦，大约一万英尺……

现在可不是计算多高才能弄死一个成年男人的时候，于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坚实的地面和他的任务上，再次叫道，“我是刘易斯和克拉克县的搜救人员米迦·埃里森，我重复一遍，山洞里有人吗？”

有一个声音。这声音几不可闻，如果他没有经过最严苛的训练去确定人类和自然的声音之间的区别，他就可能听不到这个声音了。但那个声音就在那里，那呜咽声从风中传来，那是一个万分惊恐的孩子发出的绵软不堪、颤抖不止的吸气声。

克洛伊·罗宾逊，女性，非裔美国人，六岁，身高约三十九英寸，最后一次出现是在10月8日星期二。10月9日星期三发布的安珀警报。

她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了。在搜索和救援领域，一个星期比一个月好不到哪去，比一年也好不到哪去。传言的四十八小时黄金救援期是真的。更为真实的是，蒙大拿州的山脉中有许多山以无情无义而闻名。米迦对这一点有切身体会。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巨石的另一边传来了生命的迹象。做了近十年的工作，米迦对受惊孩子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除非老天耍了什么吓人的花招，否则那条通往山谷峭壁的小径的另一边的那个女孩就是克洛伊·罗宾逊。

“克洛伊，”他喊道，希望声音能够传过去，而不是消散在风中。他向德克和团队发出的所有呼叫无疑都被风吹散了。“克洛伊·罗宾逊。”

她惊恐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当他再次叫出她的名字时，她回答了他。还好，先实现了个小目标。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孩子都这个样，不是吗？好不容易发现他们藏在山脉中间一个黑暗的山洞里，而他们想知道的就是你是肿么知道他们的名字的。

“是你爸妈告诉我的啊，”米迦回答。“你看，他们一直在找你，他们请我和我的搭档德克带我们的狗，阿克塞尔和罗西，看看是否能找到你。你喜欢狗吗，克洛伊？”

一阵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在山涧间回荡，然后就听她回答道，“我有一只狗……在我家。她的名字叫黛西。”

米迦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很好，她肯说话了，这意味着她没有脱水脱到昏迷或是受什么严重的伤。他希望如此。

“好吧，克洛伊，我带你回家找黛西玩，好不好？”他说。“现在我去和我的搭档说一声，但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他还没有说完她就喊出了这个词。“留下来。别走。我不想再一个人呆着了。”

米迦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他实用腰带上的无线电。

“好吧，我不走，”他说。“不过我得用无线电和他说个话，行吗？我只是想给他说一声我找到你了，好吗？”

她吸了吸鼻子但是同意了，米迦把无线电发报机放到嘴边，尽力让自己只去想克洛伊的事——这个勇敢到爆的蹲在山洞里的六岁孩子——而不去想在他的脸下面那该死的悬崖峭壁。

“德克，”他用无线电说道。“她在这儿呢。”发报机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然后完全断线了，山崖陷入一片寂静，让人突然间感觉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孤寂了下来。

或许这只是头顶上那滚滚而来的乌云带来的感觉。这该死的运气。

行吧，行吧。他曾处理过比这更瘆人的情况，如果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次行动，那他一定要把那个女孩带出山洞。他向他能记住的所有神明都发出了祈祷，然后又冲小女孩叫了一声。

“现在只有你和我，克洛伊，你还好吧？”他说。“现在，我要把我的系绳钩在山涧这边的一棵树上，然后我就到你那边去。你可以和我说说话。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他站起来，从悬崖边上跨进一英尺，让自己做一次深呼吸，然后走到从山体侧面生长出来的那颗粗大的橡树旁。他用自己的体重试了试一个树枝，确定它又粗又结实，然后把绳子的一端扔过这个树枝，用个结固定了下来——他在克洛伊这个年龄时就开始练打结了。他拽了拽系在安全带上的一端，然后满意地回到了山崖边缘。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克洛伊？”别往下看，米迦。

“我迷路了，”克洛伊说，她的声音里只有一丝轻微的抽泣声。天哪，这个六岁的小女孩比我胆子还大。”我躲在山洞里睡着了，然后一场超大的雷雨就来了。岩石大块大块坠落的时候我就被吵醒了。”

仔细观察，米迦可以看出，山体有一大段已经崩落，在他和克洛伊藏身的山洞之间形成了缺口。她进了山洞，后来就出不来了，除非她是新时代的耶稣不然她肯定是出不来的。

“嗯，你很勇敢，克洛伊，”他说着又试了试绳子。“我现在就要过去了，好吗？”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开始缓慢地、一脚一脚地挪过山谷的血盆大口。他不敢抬脚，而是沿着山的边缘挪着，岩石和尘土纷纷碎裂，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睛顺着下落的岩石和尘土往下看。

他为刘易斯和克拉克县搜救队工作了近6年，他始终无法忘怀那种悬浮在无比遥远的山谷上空的感觉。即使20年后，记忆仍然困扰着他，这记忆让他近乎失去了工作的能力。他原本会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

但是，在米迦屈服于所有这些恐惧或惊慌之前，他的脚在另一边触到了地面，踏在地面的泥土和长满苔藓的树叶上——他安全过去了，站在了洞穴的入口处。

“克洛伊，”他叫道，声音柔软而温和。“是我，米迦。你现在想出来吗？”

她出现了，她的动作缓慢而警惕。她的衣服很脏，头发上缠着各种树枝和树叶，但她似乎没有受到其他伤害，米迦低低地松了一口气。“你躲在这里很好，亲爱的，”他说。“现在我带你回家见你的妈妈和爸爸，好吗？”

她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好的。”看来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勇敢精神已经快要耗尽了。嗯，很好，她可以再做回一个孩子了。安全回家的任务已不再由她来负责了。

“好的，”他重复道。“现在，我来把你钩在这个安全带上，然后我们慢慢走过那个山涧。我的狗，阿克塞尔，他在另一边，会迎接你的。”

她点了点头，还没等他们两人有时间因为要再次穿越那巨大的山涧而惊慌失措，米迦已经把她钩在了安全带的前部，这安全带简直就像专为这次的救援任务制造的一样。在他的推动下两个人挪到了山的峭壁边上，他一点一点挪着脚，努力稳住呼吸。

然后，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坚实的地面上，两个人都拼命地深呼吸着。米迦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把克洛伊抱起来，让她靠在他的腰间站定。然后他从树上解下安全带，吹了声口哨让阿克塞尔跟上。接着两人开始顺着山往回跋涉，返回他们的营地所在地。

这只花了几分钟时间。阿克塞尔步履轻捷，而克洛伊的体重又和沙发垫差不多轻，他还没反应过来，他们救援集合营地的蓝色帐篷就隐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阵短暂而凝重的沉默在山中散开。然后，所有的感情都宣泄了出来。

她的母亲尖叫起来，然后克洛伊的父母都在向他们冲了过来，警察局长凯德·伊斯顿和他的两名副手紧随其后。罗宾逊先生从米迦的怀中接过克洛伊，她的父母都在拥抱她，抚摸她，确保她仍然完好无损。米迦试图退出人群，但克洛伊抓住了他穿着风衣的手臂。

“谢谢你，米迦先生，”她低声说，她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她的父母都抬起头来，用同样炽热的崇拜眼神看着他。

“谢谢你，米迦。”罗宾逊夫人说，罗宾逊先生伸出手来，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把给了米迦一个熊抱。后来他们就离开了，他们把克洛伊抱到了医疗帐篷里，米迦退后一步，看着他们向远方走去。他本该松了一口气的。他们没有想到克洛伊会有这样一个幸福的结局，他们很幸运，万幸。

但是，他胸口的疼痛仍然没有消散，他知道让他感到如此沉重和惆怅的不再是恐惧。阿克塞尔在他身边呜咽着，米迦从他的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零食给狗狗吃了。他爱阿克塞尔和罗西以及他们在黑礁救生营饲养的其他搜救犬，但狗是没有办法代替家庭、父母、孩子和一个无条件的爱人的。好吧，狗就是他能得到的东西，这个事实他很久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家庭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要的不是克洛伊·罗宾逊的那种家庭。不，阿克塞尔和罗西，他拥有的就是这些，所以他最好为此感到高兴。

“嘿，超人先生，”德克说着走到他身后，罗西紧跟在他身后。“或者我应该说是蜘蛛侠？你做的可是些挑战重力的事情。”

还有德克·麦考密克。当然。他算得上是米迦的商业伙伴、搜索伙伴、家人和最好的朋友，所有这些都包含在这个不给力的老男孩的幽默和魅力套餐里。德克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知道米迦有多讨厌攀高的人之一，但是，就像大多数事情一样，他总是把事情说得很轻松。

“我可不能被一个六岁的孩子比下去，”米迦说着突然感到非常疲惫。他跟着德克离开了营地，朝山下不远处的小屋走去。如果凯德需要他们提供证词，他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这不是事实吗？”德克说。“来吧，让我们喝杯啤酒。”

米迦点了点头，但又抬头看了罗宾逊一家一眼。年纪大了，有一屋子的狗和他们的生意，还有德克·麦考密克在他身边，这生活还绝对没到最糟糕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