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Оглавление英雄使命
《魔法之邦》第一部
摩根․莱斯
廖宜怡 译
关于摩根․莱斯
摩根․莱斯是曾经占据全美畅销书排行榜冠军宝座《黑暗魔法书》(The Vampire Journals) 的作者,《黑暗魔法书》为年轻人系列小说,共计八本,目前已翻译成六种语言在全球发行。
摩根․莱斯同时也是冠军畅销小说《吸血鬼遗产》(The Vampire Legacy) 的作者,首二册已完成,其余在持续创作中。
摩根其他的冠军畅销书还有《第一竞技场》(Arena One) 与《第二竞技场》(Arena Two) ,为后世界末日动作惊悚系列小说《生存三部曲》(The Survival Trilogy) 中的前两部。
摩根也是另一系列冠军畅销奇幻文学小说《魔法之邦》(The Sorcerer's Ring) 的作者,总共出版十册作品。
摩根非常乐意收到读者的意见,欢迎上网www.morganricebooks.com与摩根交换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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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场就吸引了我,让我无法自拔地往下读....整个故事就是一次令人赞叹的冒险旅程,流畅明快,充满了高潮迭起的惊险动作场面,完全没有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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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为人君主,戒慎恐惧。」
─ 威廉 莎士比亚
《亨利四世,下篇》
第一章
男孩伫立在西环王国平原中最高的一座山丘上,向北眺望着第一颗升起的太阳。眼前尽是如驼峰般交错的低谷与山脉,形成了一片连绵不绝的苍翠丘陵。第一颗太阳炙热的橘色阳光,在清晨的薄雾中闪烁着,仿佛魔法般反映了男孩此刻的心情。男孩鲜少如此早起,或离家如此之远,更不曾爬到如此高的地方过,尽管他知道此举会引来父亲的愤怒。这一天,他完全不在乎,他撇下十四年来不断加诸在他身上成千上万的所有规定与差事。这一天不同往日,因为这是他命运到来的重要时刻。
这个来自西环王国南省迈克李尔德村的男孩,名叫索尔格林,与他较亲近的亲友们都昵称他为索尔。他是四兄弟中的老么,也是最不受父亲疼爱的儿子。这一晚,他不曾合眼,巴望着白天的到来。他辗转反侧,睡眼惺忪地等待,祈求第一颗太阳快快升起。像这样的日子,好几年才出现一次,万一错过了,他就势必永远留在这个村子里,照料着父亲豢养的牲口度过余生,每每想到这儿他就无法忍受。
徵兵日。这一天是皇家禁卫军到各省游说,挑选志愿者加入护卫队的日子。索尔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就是加入最优秀的皇家战队「银色骑士」,披上无敌战甲,带着精良武器,驰骋在东西环两大王国境内,这是索尔人生追求的终极目标。但在成为银色骑士之前,必须先加入禁卫军中由十四至十九岁少年组成的护卫队。然而,进入护卫队的条件必须是皇族后裔,或是享有盛名的战士,一般人不得其门而入。
唯一的例外是徵兵日。每隔数年,当护卫队人数不足时,禁卫军才会罕见地出动,到各地徵求新兵。人们知道,平民百姓被选中的机会微乎其微,即使被选上了,也不见得进得了护卫队。
索尔站在山丘上屏息以待,留意地平线那头随时可能发生的动静。这条路是通往村子的唯一道路,他知道银色骑士一定会从这里进来,他希望他可以是全村第一个看见他们的人。他的羊群在他身边发出令人烦躁的呼噜声,像是在抗议似的,催促他将它们带回山下牧草较鲜嫩的地方。索尔尽量不去理会羊群的喧闹与恶臭,因为他必须全神贯注。
这么多年来,索尔不断忍受着看顾牲畜、遭父亲与兄长奴役、最不受人关心、工作最重等种种折磨,而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是总有一天他一定要离开此地的念头。他发誓,当银色骑士到来的那一天,他一定要被选上,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大吃一惊,然后飞快转身跳上禁卫军的马车绝尘而去,向过去的一切说再见。
索尔的父亲从来不曾想过让索尔去参选护卫队,事实上,他压根儿没想过让索尔去做任何事,他只关心索尔的三个哥哥。老大十九岁,老二小一岁,老三再小一岁,索尔比最小的哥哥整整小了三岁。也许是因为他们年龄接近,也许是因为他们长相神似,与索尔长得完全不同,因此,三个哥哥总是走在一起,对索尔经常视而不见。
更糟的是,三个哥哥长得比他高大壮硕,虽然索尔知道自己不算矮小,但只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便觉得自己像缩了水似的,原本看来结实的腿,与他们粗壮如橡木桶般的腿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父亲对这些情形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有些得意,把看管羊群、磨快武器等粗活都交给索尔,哥哥们只需专心接受训练就行。大家嘴里不说,心里都明白,索尔一辈子只能待在角落里看着哥哥们出人头地。假如他的父亲与兄长有权为他决定命运的话,那结果必定是留在村里任家人差遣,然后渐渐被这个村子所吞噬。
更甚的是,索尔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对兄长们造成了威胁。他们的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透露着敌意,甚至带着恨意。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心中燃起对他的恐惧与妒嫉的情绪,也许是因为他和他们很不一样,不但长得不像,说话的方式不同,穿的衣服也不同,父亲把最好的紫色和朱红色长袍留给哥哥们穿,把镀金的武器给哥哥们使用,而索尔永远是衣衫褴褛。
即便如此,索尔仍然尽可能让自己的衣着看起来合身整齐:他会在外衣上系上一条腰带;夏天到了,他索性剪去衣袖,让古铜色的双臂可以享受微风的轻抚;下半身穿着他唯一一条用粗麻布做成的长裤,倒也与上衣相衬;腿上绑着一双用劣质皮革做成的靴子,与哥哥们的皮鞋完全无法相比,但起码还能穿上走路。从装扮上看来,他就是一个典型的牧羊人。
然而,索尔的举止神态却非常不一般。他身形笔挺结实,下颚像个贵族般骄傲地抬起,高耸的颧骨,灰色的眼睛,像是个完全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战士。一头及耳的棕色直发优雅地飘动着,藏在发后的双眼炯炯有神,有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米诺鱼。
索尔知道,父亲今天会让哥哥们睡晚些,会为他们准备一顿热腾腾的丰盛饭菜,然后让他们带上最好的武器与他的祝福去参选,然而,索尔连到会场观看都不行。他曾经跟父亲提过今天的事,结果却不了了之,父亲三言两语就草草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索尔于是不再提起,只是觉得太不公平。
索尔决定要拒绝父亲为他安排的命运:只要禁卫军的马车一出现,他就会立刻冲回家,向父亲表明决心,不管他同不同意,他都要出现在皇家军队面前,和其他人一起接受甄选,不论父亲再怎么阻止也没有用。想到这儿,他的胃抽痛了起来。
此时,第一颗太阳已高挂天空,当第二颗太阳开始升起,紫色的天空染上一层薄荷绿的光晕时,索尔看见了他们。
他站得笔直,头发在脑后像带了静电般竖起。地平线那头出现了模糊的马车形状,车轮扬起一阵阵灰尘。当第二辆马车出现时,他的心跳得更快了。接着第三辆也出现了。即使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索尔依旧看得到金色马车在两个太阳下绽放着光芒,就像背部有银色鳞片的鱼,在水面跳跃一般。
当索尔数到第十二辆马车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回头一个箭步向山下直冲,心脏在胸口狂跳着,生平第一次将他负责照顾的牲畜忘得一乾二净。在向世人证明自己之前,什么也阻挡不了他的去路。
*
索尔一口气冲下山,飞快地穿越森林,被树枝刮伤了也毫不在乎。经过山麓旷野时,他俯瞰了一眼他所居住的村落:这个乡下小镇挤满了一栋又一栋白土墙、茅草屋顶的平房,住着数十户人家,一如往常不问世事地沉睡着。平房的烟囱冒出阵阵炊烟,大部份的人已经起床准备着早餐。这个村落仿佛世外桃源,从皇城到这儿要驾上一整天的车。它只是戒环边境上一个平凡无奇的农村,像是西环王国马车轮子上一颗毫不起眼的齿轮,很可能被禁卫军不小心漏掉。
索尔终于冲进了村子里的广场,经过之处无不尘土飞扬,鸡犬避之唯恐不及。一个蹲在家门前烧水的老妇人气得对他大吼。
「臭小子,跑慢点!」当索尔跑过她面前,扬起的灰尘飞进她煮水的柴火里时,她扯着嗓子这么叫着。
但索尔并没有因为她或任何人把速度放慢。他熟练地跑进一条街,再转入另一条街,一直跑到家门口。
那是一间毫不起眼的小房子,看起来和村子里其他房子无异,都是由白土和茅草盖成的。屋里也和其他人家一样,隔成了两个房间,一间是父亲用的,另一间则由三个哥哥共用。不过,和其他人家不一样的是,他们家后方有一间小小的鸡舍,是索尔被赶出房子后,用来睡觉的地方。四兄弟小时候原本同住一房,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哥哥们对索尔愈来愈刻薄,愈来愈排挤他,最后乾脆把他赶出房子。一开始索尔很是伤心,但他现在反而很享受这个可以独处的空间,这种情况只不过说明了他是被这个家放逐的孩子,他早就心知肚明。
索尔跳进前门,跑进屋里。
「父亲!」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银色骑士来了!」
只见父亲与三个哥哥早已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弯着身子坐在饭桌前。一听见索尔的喊叫,四个人三步并做两步,撞开索尔从房子里跑出去,来到门前的马路上。
索尔跟在他们身后,一家人排排站,紧盯着地平线那头。
「没看到人啊!」大哥德雷克用他那低沉的声音说着。他的肩背是兄弟中最宽的,头发理得和另外两个弟弟一样短,棕色的眼睛,苛薄的嘴唇,和平常一样皱着眉头看着索尔。
「我也没看见。」比德雷克小一岁的卓拉斯附和着。
「他们真的来了,我发誓!」索尔不服气地说道。
父亲转身用力抓住索尔的肩膀。
「你怎么知道?」父亲质问。
「我看见他们了。」
「怎么看见的?在哪儿看见的?」
索尔愣了一下。糟了,被父亲捉住小辫子了,他一定晓得,能看见禁卫军的地方只有那座山顶。这下子索尔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爬上了山顶——」
「带着羊群?你难道不知道我不准你带它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必须去看他们到了没啊!」
父亲对他怒目相向。
「你马上给我进去!在禁卫军来之前把哥哥们的剑鞘擦亮点,这样他们才有面子!」
父亲说完即刻转身,与三个站在路边的儿子继续探头向外张望。
「我们应该会被选中吧?」比绍尔整整大三岁的老三德耳斯问道。
「不选你们是白痴!」父亲反应:「他们今年缺人,要不是找不到适合的人选,他们也不会来这儿。站直点,抬头挺胸!不要直视他们的眼睛,也不要回避他们的目光,要有自信,不要畏畏缩缩,想要进护卫队,就要当作自己已经是名护卫军了,懂吗?」
「是,父亲!」三个儿子立刻摆好姿势回答。
父亲回过头瞪着索尔。
「你还待在这儿做什么?给我进去!」
索尔失落地站在原地。他不想违抗父亲,但他一定要和父亲谈谈。每回与父亲争辩,他的心脏就使劲地跳个不停,但他知道当下反抗不会有好结果,于是他决定先听父亲的话进屋取剑,然后再找机会和父亲说。
索尔冲到屋后摆放武器的小房舍里,拿出哥哥们三把精美无比的宝剑,剑柄都是用高级纯银制成的,这三把剑是父亲用辛苦工作多年攒下的钱,买给三个儿子的珍贵礼物。索尔将三把剑牢牢地抓在手里,和往常一样,对它们的重量赞叹不已,然后跑回大门口。
他把剑交给三个哥哥后走向父亲。
「搞什么?根本没擦嘛!」德雷克道。
父亲不满地看着索尔,但不待父亲开口,索尔先说话了。
「父亲,我有话对你说。」
「我不是告诉你去擦——」
「父亲,求求你!」
父亲瞪大双眼正准备破口大骂,但他一定是看到了索尔脸上严肃的神情,吐出的话竟然是:「你想说什么?」
「我想和其他人一样,参加护卫队的甄选!」
哥哥们开始在他身后狂笑,笑到索尔的脸涨得通红。
令人讶异的是,父亲居然没有笑。相反地,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是吗?」
索尔用力地点头。
「我已经十四岁了,够资格参加。」
「十四岁是最低限制,」德雷克用轻蔑的口吻在索尔背后说:「如果你被选上,你会是年纪最小的。你觉得他们有可能会选你,而不选我这个大你五岁的哥哥吗?」
「真是有够张狂,永远都是这样!」卓尔斯道。
「我又没有徵求你们的意见!」索尔转头对哥哥们呛声。
他回过头望着眉头依旧深锁的父亲。
「拜托你,父亲,我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我年纪还小,但是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的能力!」
父亲摇摇头。
「小子,你不是做军人的料。你跟你哥哥们不同,你是个牧羊人,你的人生在这儿,在这儿和我一起。你该做的事是恪守本份,把工作做好,一个人的梦最好不要做得太大。你要学会拥抱你的人生,学着去爱你的人生。」
索尔仿佛看见自己的人生在眼前崩裂,他的心都要碎了。
不,不可以。他心想。
「但是,父亲——」
「不要再说了!」父亲尖锐的吼声划破了周围的空气。「够了!禁卫军就要到了,你给我滚开点,他们在的时候,你最好规矩点!」
父亲伸出一只手推开索尔向前走,宛如索尔只是一样东西。父亲那厚实的手掌深深地刺伤了索尔的心。
此时隆隆声响起,街头立刻挤满了纷纷从家中走出来的村民。在马队前先行的,是一股不断扬起的尘土。不一会儿,由十二匹马拉着的马车突然现身了,并且发出如雷的巨响。
他们像一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在靠近索尔家门口的地方停了下来,马匹在原地不断地跳跃喘气。漫天尘土好不容易落了地,索尔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士兵们身上穿戴的盔甲与武器。他从未如此贴近过银色骑士,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骑着前导马的军人下了马,这名真真实实的银色骑士,穿着一身发亮的战甲,皮带上还挂着一把长剑,看起来约三十来岁,脸上有胡渣,颧骨上有疤,还有一个因作战受伤而歪曲的鼻梁。他是索尔见过最有身份地位的人,身形有其他人的两倍宽,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负责的指挥官。
那名军官跳下马,踩在黄土路上,走向排着队的男孩们,马靴后的马刺铮铮作响。
村子里站满了怀抱希望、等候命令的男孩。对他们而言,加入银色战队意味着:人生将充满荣誉、战争、名声、荣耀,还有土地、头衔及财富,可以娶到如花美眷,拥有最棒的土地,并享有一生的荣耀,同时光宗耀祖,而要拥有这一切的第一步,就是加入护卫队。
索尔仔细观察了这些金色大马车,估算了他们能够徵召的人数。这个国家幅员辽阔,军队接下来还要去很多其他的城镇。他咽了口口水,心想被选上的机会比预期的还渺茫,同村待选的男孩中不乏经验丰富的战士,他要打败他们以及他的兄长们,才有获选的可能。他感觉不妙。
看着那名军官在众人一片沉默中审视着一排排的候选者,索尔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军官从队伍的一端开始,然后在队伍中慢慢地绕圈。这些待选的男孩索尔都认识,有些私下透露,他们其实并不希望被选中,只是被家人强迫参加。他们害怕当兵,即使被选上也不可能成为优秀的军人。
索尔心中燃烧着耻辱的怒火。他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参选,即使哥哥们比他年长,长得比他高大强壮,但并不代表自己没有权利站在队伍之中。当军官往他的方向走近时,他对父亲的恨意几乎烧到了顶点。
军官终于在索尔的哥哥们面前停下脚步,对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颇为满意。他伸出手,抓起他们其中一个人的剑,用力将剑抽出,像是在测试剑的好坏。
他露出了微笑。
「你还没有用这把剑打过仗吧?」他问德雷克。
德雷克用力吞了口口水。索尔生平第一次看到大哥紧张。
「是的,长官,但是我经常拿着它练习,而且我希望——」
「练习是吧?」
军官当着德雷克的面,看着同僚们开始大笑,其他军人也跟着大笑。
德雷克满脸通红。索尔第一次看到德雷克尴尬的样子,平时都是德雷克羞辱他人。
「那我可得警告敌人们要小心你,因为你的剑是拿来练习的,哈哈!」
军人们又开始讪笑。
军官接着转向其他两兄弟。
「一家三兄弟,」他搓着下巴的胡渣说:「应该派得上用场,虽然还没有测验过,体格看起来还不错,但是要杀敌嘛,还得好好训练才行。」
他停了停。
「我想我们应该腾得出空位给他们。」
他向最后一辆马车示意。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快上车!」
索尔的三个哥哥迅速跳上马车,散发出骄人的光芒。索尔注意到父亲的脸庞也正在发光。
看到兄长们走远,他垂头丧气到了极点。
当那名军官转身走向下一户人家时,索尔再也按捺不住。
「长官!」索尔大喊。
父亲回头怒视索尔,但索尔毫不在乎。
背对着他的军官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索尔的心脏狂跳着。他向前跨出两步,胸膛挺得不能再挺。
「长官,您漏掉我了。」他说。
军官面露惊讶神色,上下打量着索尔,像在看笑话似的。
「是吗?」说完开始放声大笑。
其他军人也跟着笑,但索尔不在乎,他不能错过这个属于他的时刻,否则他一辈子就完了。
「我想加入护卫队!」索尔大声说。
军官走向索尔。
「现在吗?」
军官觉得很有意思。
「你满十四岁了吗?」
「是的,长官!两星期前刚满!」
「两星期前啊!」
军官尖声笑着,其他士兵也附和着。
「那敌人看到你一定会吓得发抖吧!」
索尔深觉被羞辱,他觉得他得做些什么,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当军官准备掉头离去,索尔行动了。
他走向前大喊:「长官,你的决定是错误的!」
军官缓缓转身,群众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次,军官皱起眉头。
「笨蛋!」父亲捉住索尔的肩膀。「给我进去!」
「我不要!」索尔叫着甩开父亲。
此时军官走向索尔,父亲倒退了两步。
「你知道侮蔑银色骑士的惩罚是什么吗?」军官厉声问道。
索尔的心跳个不停,但他只知道他不能退缩。
「请原谅他,长官!」父亲道:「他只是个孩子——」
「我没有和你说话!」军官以慑人的眼神瞪着索尔的父亲,令他不敢正视。
军官再度转向索尔。
「回答我!」他命令着。
索尔用力地吞了口口水,无法言语。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状况。
「侮蔑银色骑士等于侮蔑国王本人。」索尔顺从地回答,试着把他听过的说出来。
「没错!」军官道:「我可以赏你四十大鞭,你知道吗?」
「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索尔恳求:「我只是希望能被选上。拜托您,这是我人生最大的梦想,请让我加入你们!」
军官纹风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放松下来。过了良久,他摇了摇头。
「小子,你还太嫩了,虽然很有志气,但现在还不够格,等你断奶后再来找我们。」
他说完即转身离开,懒得再瞧其他男孩,旋即上了马。
索尔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马队离开。大队人马和来时一样,转眼就消失无踪。
索尔最后瞥见的,是他的哥哥们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看着他,露出不满与嘲讽的神情。他们就这样在索尔的眼前被载走了,离开家乡去迎接美好的人生。
索尔难过得快要死掉。
骚动过后,村民们悄悄各自返家。
「你知道你的行为有多愚蠢吗?笨蛋!」父亲抓着他的肩膀厉声斥责:「你差一点毁了你哥哥们的前途你知道吗?」
索尔用力拨开父亲的手,但父亲再度伸手,反手赏了他一巴掌。
索尔感到一阵刺痛,不禁对父亲怒目相向。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有想回揍父亲的冲动。他终究还是把这个冲动压抑了下来。
「现在就去把我的羊带回来!不要以为我会煮饭给你吃!你今天晚上别想吃饭,好好反省你做错了什么!」
「我乾脆不要回来好了!」索尔叫完立即转身跑出家门,朝山上狂奔而去。
「索尔!」父亲喊着。村里的人闻声驻足观看。
索尔越跑越快,巴不得离这个地方愈远愈好。他不断地奔跑,心中因所有的梦想化成泡影而痛苦着,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章
索尔在丘陵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决定在一座山丘上坐下来,双手交叉在双脚前,凝望着地平线。在目送马车消失后,他又看了好几个小时那挥之不去的漫天尘土。
他们不会再来了。他注定得留在村子里,年复一年地等待那不知是否会再度降临的机会,也不知道下次父亲是否会准他参选。如今只剩他与父亲同住,想当然尔,他就成了父亲唯一的出气筒,摆脱不了继续为父亲做牛做马的悲苦,在多年以后,他终将变成父亲的翻版,一辈子走不出这村子,过着渺小而卑微的日子。反之,他的兄长们将会坐享无上的荣耀与名声。他的血液因充满屈辱而发烫。他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人生。
索尔绞尽脑汁想找出能够改变这一切的方法,却徒劳无功。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坐了好几个小时,他终于沮丧地站起来,走回熟悉的山头,越爬越高,无可避免地经过了他的羊群,接着往最高处前进。其间,他注意到第一颗太阳开始西沉,第二颗太阳则烈日当空,散发着一抹绿晕。索尔缓缓地走着,下意识把腰间的弹弓解下,这把弹弓的皮带用了多年,早已磨损。他又伸手探取绑在臀部的布袋,把他收藏的石头拿出来把玩。这些石。玩弹弓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刚开始什么也打不中,直到有一次打中了会动的东西之后,从此几乎弹无虚发。玩弹弓已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份,帮助他发泄了不少胸中的愤恨。他的哥哥们或许能对着树干挥剑,但他们绝对没有办法用石头打中一只正在飞翔的小鸟。
索尔无意识地在弹弓上放上一颗石头,假装要射击的对象是父亲,然后卯足全力拉弓射出。只见远处一根树枝应声折断。自从他发现他能够射死移动中的动物后,便从此不再以动物为射击目标,只射树枝,一方面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畏惧,二方面是不愿再伤害任何活生生的动物。当然也有例外,比方说觊觎他家羊群的狐狸,久而久之,狐狸便不敢再靠近他们,索尔的羊也因此成了全村最安全的羊。
索尔忽然想起哥哥们,不知他们此时身在何处,他胸中的怒火不知不觉又开始燃烧。坐了一整天的马车,现在应该抵达皇城了吧。他仿佛可以看见大批衣着光鲜的人民正在热情地欢迎他们,就连银色骑士们也对他们发出欢呼声。这些一时之选将会在护卫队的军营里住下,在皇城里受训,拿到最精良的武器,成为某位骑士的随扈。他们有一天也会成为骑士,拥有属于自己的坐骑、军队与随扈。他们还能参加所有的宴会,甚至与国王同桌吃饭。索尔心想,如此精彩的人生,竟然就这么从自己的手中溜走了。
索尔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他试着不去理会,却摆脱不掉。他听见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正在对他呐喊,告诉他不能轻言放弃,因为他的命运绝对不止于此。索尔不知道他真正的命运为何,但他知道一定不在这个村子里,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甚至是特别的,只不过所有的人都不了解他,而且全都低估了他。
索尔终于登上了那座最高的山丘,俯瞰着他那群训练有素的羊,它们永远都是那么满心欢喜地聚在一起吃着身边的草。他开始循着他印在它们背上的红色标记数数儿,数到最后一只的时候他愣住了。少了一只。
他数了又数,难以置信。真的少了一只。
索尔从来没有弄丢过羊,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他。其实他更担心的是,那只走失的羊孤伶伶地、无助地在荒野中,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索尔忙不迭地跑上制高点四处张望,远远地,终于发现那只落单的羊在好几座丘陵以外,背上印有红色的记号没错,那是羊群中非常不听话的一只。羊脱队逃走已够教索尔心烦的了,但更教他担心的是,它哪儿不去,偏偏往西边的黑森林跑去。索尔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索尔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黑森林对羊而言是禁地,对人亦是,村里严禁大家靠近,索尔打从学会走路开始,便知道那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也不曾去过。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说过,去黑森林是自寻死路,哪里不但没有人盯防,还住满了可怕的野兽。
索尔抬头看着愈来愈重的暮色,内心挣扎不已。他不能眼睁睁让他的羊去送死,于是心里盘算:如果动作快一点,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把羊带回来。
回头又望了一眼之后,他便迅速转身,朝西方那片上空布满了厚厚云层的黑森林奔去。虽然心中有不祥的预感,腿却不听他的使唤。他觉得他可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此时就算他想回头,可能也回不了头了。
整件事玄得像闯进一个恶梦一般。
*
索尔一刻也不停歇地跑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丘,终于来到黑森林外围、厚重到足以遮天的树冠下。山路的尽头是森林的入口,他跑进了无人看守的境地,夏天的树叶在他脚下发出窸窣的声响。
一进树林,他立刻就被黑暗吞噬,阳光完全被参天的松树遮住了。这里也比外面冷,跨进森林时,有一股寒意迎面袭来,不是因为黑暗或温度的关系,而是其他不明的原因,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原因,那是一种被什么监视着的感觉。
索尔抬头仰望,一些比他的身体还要粗大的老树枝正在微风中摆动,发出咿呀的声响。走不到五十步,他开始听见动物发出的怪异声音。他回头张望,几乎看不见他方才进来的入口,一种再也出不去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黑森林一直都在村落的外围,也一直都在索尔的意识之外,是一个阴沉且神秘的地带,从来没有牧羊人敢进黑森林去寻找他们走失的牲口,索尔的父亲也一样,因为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一直都十分阴森。
但由于今天是一个与往常大不同的一天,索尔变得蛮不在乎,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谨慎。他内心有一股想要挑战极限的冲动,想离家越远越好,人生未来的道路就交由命运来安排吧!
他继续向前挺进,但因不确定接下来该往哪儿走而时有停顿。他留意到一些树枝被压弯的痕迹,显然他的羊曾经路过这里,他便决定朝痕迹的方向前进。但不到一会儿工夫,他又换了方向。
不消一个小时,他已经完全迷路。他试着回想来时路,却无法确认。他有些慌张,但心想,往前走应该是唯一的出路,于是他选择继续前进。
忽然,他看见远处出现了一道阳光,便朝着阳光走了过去。接着前方出现了一小片空地,但当他走到空地边缘的时候,刹时停下了脚步,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再也动不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出现的事物。
一个身穿蓝色绸缎长袍的男人背对着索尔站着。不,那不是一个普通男人,索尔不用靠近就能感觉到他的不同。是德鲁伊人吗?男人抬头挺胸地站着,头用连衣帽盖着,一动也不动,仿佛世界与他毫不相干。
索尔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他听过德鲁伊人,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从这个人长袍上的记号与精致的金色车边看来,应该不只是个德鲁伊人那么简单,因为那些记号是皇家标记。索尔不明白,一个德鲁伊王公贵族为何会出现在这座黑森林里?
过了像一辈子那么久之后,德鲁伊人终于慢慢地向索尔转过身来,索尔马上认出他是谁,吓得他屏住呼吸。这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人物之一,国王身边的德鲁伊人 亚冈,他在西环王国里担任国王的御用魔法师已有数个世纪之久。奇怪的是,他不在皇宫,在这个黑森林里做什么呢?索尔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的眼睛是不会对你说谎的。」亚冈直视着索尔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而古老,仿佛古树呢喃,大而透亮的双眼似乎一眼就能看穿索尔的内心,了解他的一切。索尔感受到亚冈身上发出的强大能量,让他觉得就像站在太阳面前一般。
索尔马上跪下叩首。
「阁下,」索尔说:「很抱歉打扰了您。」
这是索尔自出生起就牢记在心的警语:对国王的参事不恭,会让人身陷囹圄,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孩子,你起来,」亚冈对他说:「如果我要你跪下,我会先告诉你。」
索尔慢慢起身注视着他,亚冈也向他走近了几步,定睛打量着索尔,一直盯到索尔浑身不自在。
「你的眼睛长得和你母亲一模一样。」亚冈道。
索尔大吃一惊。他不曾见过他的母亲,也没有在他父亲的亲人当中,见过任何一位认识他母亲的人。他被告知母亲是因为生他而去世,因此他相当自责,也怀疑家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憎恨他。
「我想您大概认错人了,」索尔说:「我没有母亲。」
「没有吗?」亚冈笑着:「难道你是被一个男人生出来的吗?」
「阁下,我的意思是,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过世了,您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不是迈克李尔德村的索尔格林、四兄弟中的老么、那个没有被选进护卫队的孩子吗?」
索尔吃惊地睁大双眼。他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像亚冈这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会知道他是谁,他实在无法理解,他甚至无法想像村子外居然会有认识他的人。
「您....是怎么知道的?」
亚冈微笑着没有回答。
索尔突然感到十分好奇。
「您....」索尔支支吾吾地继续问:「您....怎么会知道我母亲?您见过她吗?她是谁?」
此时亚冈转身离去。
「下次再回答你。」他说。
索尔满腹疑问地看着他离开。这件事实在神秘得令人摸不着头绪,而且发生得如此之快。他觉得他不能让亚冈就这么离开,于是他追上前去。
「您在这儿做什么?」索尔一边加快脚步追赶,一边问着。亚冈拄着一根看起来非常古老的象牙拐杖作势疾走。索尔问:「您不会是在等我吧?」
「不然还有谁?」亚冈反问。
索尔追上亚冈,跟着他走入更深的树林中,离开了空地。
「您为什么要等我?您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您想要什么?」
「问题真多,」亚冈道:「空气里都是你的声音!用耳朵倾听,不要说话。」
索尔跟在亚冈身后穿过厚密的森林,尽可能保持沉默。
「你进来寻找你走失的羊,」亚冈道:「这个行为值得称许,但你只是在浪费时间,因为那只羊肯定活不了。」
索尔又睁大了眼睛。
「您怎么知道?」
「孩子,我知道许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世界,起码你现在不知道。」
索尔一边疾走,一边思索着亚冈说的话。
「不过,你一定听不进我说的话。顽固是你的天性,就像你母亲一样,你会继续寻找你的羊,而且不救回它,你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亚冈戳破了索尔的心思,索尔的脸不禁涨得通红。
「你是一个争强好胜的男孩,」他还说:「意志力坚强,自尊心太强,听起来很正面,但将来可能会变成你的致命伤。」
亚冈爬上长满青苔的山脊,索尔继续跟着。
「你想要加入皇家护卫队?」亚冈问。
「是的!」索尔兴奋地回答:「我有机会吗?您可以帮我实现吗?」
亚冈笑了,那声音深沉到让索尔的背脊发凉。
「我什么都能做,但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你的命运早已注定,只看你如何选择。」
索尔不明白。
他们来到山脊的制高点,亚冈停下脚步注视着索尔。此时两人相距不过数尺,亚冈的能量将索尔整个人烧得炽热。
「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命运,」亚冈对索尔说:「千万不能放弃它。」
索尔双眼圆睁。他的命运?非常重要?他有一种自尊心被满足的感觉。
「您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您可以解释得详细一些吗?」
刹那间,亚冈消失了。
索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在原地到处张望,倾听着、疑惑着。是幻想吗?还是错觉?
索尔环顾整个森林,发现自己正站在制高点上,看到了从前看不到的地方。忽然,他发现远处有东西在移动,随后听见一声惨叫,他十分确定那是他的羊。
他连滚带翻地爬下布满青苔的山脊,重新穿越森林,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一路上,亚冈依旧在他脑海中徘徊着。他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国王身边的德鲁伊人在这里做什么?很显然这个德鲁伊人在等他,但为什么?他的命运又是怎么一回事?
索尔越想越糊涂,亚冈分明警告他不可继续,却又诱导他坚持。此时,索尔心中升起一股愈来愈强烈的不祥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他转了个弯,瞥见眼前的景物后,瞬间停下脚步,心中一阵寒风吹过。最可怕的梦魇非这一刻莫属,他的发尾整个竖起,后悔不该闯进这个黑森林来自掘坟墓。
离他不到三十步之遥,站着一头巨大粗壮的希伯兽,犹如马匹一般高大,这是黑森林里最可怕的动物,也可能是整个王国里最可怕的动物,尽管索尔从未见过,却听过许多有关它的传说。它的外形接近狮子,但比狮子壮得多,毛皮呈深紫色,眼睛是闪烁的金黄色。传闻说它的毛皮之所以呈现深紫色,是因为吃了很多无辜小孩的缘故。
索尔很少听说有谁真正看过希伯兽,就算有,也都是未经证实的传言,这也许是因为没有人遇到希伯兽后还能活着。有人认为希伯兽是黑森林的守护神,同时也代表着一个预言,至于那个预言为何,索尔则无从知晓。
他向后退了一步。
希伯兽停下动作,用它金黄色的眼睛盯着索尔,血盆大口半张着,唾液顺着獠牙滴下,而它嘴里叼着的正是索尔走失的羊,被希伯兽尖锐的獠牙刺穿倒吊着的羊正在哀嚎,眼看就要不行了。希伯兽看似从容不迫地享受着杀戮的快感,折磨猎物对它而言仿佛是件乐事。
羊的哀嚎让索尔感到难受,看着它无助地垂死挣扎,索尔深感内疚。
索尔当下第一个想法是转身逃跑,但他明白那么做只是惘然,因为这头猛兽跑得比什么都快,逃跑只会助长它的气势。不过,他绝不能让他的羊以这种方式死去。
他害怕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但他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
此时,他的本能觉醒了。他慢慢地伸手探囊,拿出一颗石头放上他的弹弓,向前跨出一步,然后用颤抖的手拉弓射出。
石头穿过空气精确地击中了目标,射进了羊的眼睛,并贯穿了它的大脑。
羊瘫了下来,死了。索尔结束了它的痛苦。
希伯兽对索尔杀了它的玩物感到愤怒,它怒视着他,慢慢地张开嘴,羊砰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它直直地瞪着索尔。
它从腹部发出一声低沉又邪恶的咆哮。
接着,它以鬼祟的步伐朝他走去,心脏狂跳的索尔又在弹弓上放上另一颗石头,往后拉开准备第二次射击。
希伯兽瞬间跳起,速度之快索尔前所未见。索尔连忙向前跨步射出石头,祈求正中目标,否则,他将不会有再度射击的机会。
石头射中了希伯兽的右眼,击落了它的眼珠。这是一次了不起的射击,倘若射的是较弱小的动物,索尔必胜无疑。
然而,他此刻面对的并非弱小的动物。这头猛兽锐不可当,被击中时虽然惨叫了一声,却丝毫未因此减慢速度。即使失去了一眼、石头还卡在头骨里,它仍一意扑向索尔,索尔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
下一秒,只见这头猛兽用它那巨大的利爪扫过索尔的肩膀。
索尔惨叫着倒下,身体像被三把利刄切过,顿时涌出大量的鲜血。
他被希伯兽的四只脚压在地上,胸膛像被一只大象压着那么沉重,肋骨像是都碎了。
怪兽转过头来张大了嘴,露出锐利的獠牙,下探索尔的喉咙。
此时,索尔伸出手抓住了怪兽的脖子,但却无法抓牢它坚硬如石的肌肉。索尔的手开始颤抖,獠牙也离他愈来愈近,他可以感觉到从它嘴里吐出的热气,和滴在他脖子上的唾液。怪兽从胸腔深处发出一阵轰隆声,烧痛了索尔的耳朵。他想,他这次必死无疑。
索尔闭上眼睛。
神啊,请您赐给我力量,让我能够打倒这只怪物,我恳求您,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并尽我所能偿还我所欠下的债。
祈求一结束,奇妙的事发生了。索尔感到一股热力在他体内产生,在血管里运行,整个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座能量场。他张开双眼,惊讶地发现,他用来抓住怪兽脖子的手掌竟然发出了一道黄色的光芒。他试着使力。天哪,他的力气居然能与怪兽抗衡,怪兽无法继续向他靠近。
索尔继续用力推,将怪兽向后慢慢推开。他的力气越变越大,身体里像积有炮弹那么大的能量。不一会儿,怪兽居然向后飞了出去,背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它是被索尔丢出去的!
索尔坐起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怪兽也重新站起。盛怒之下,它再度发动攻击。不过,索尔这次的感觉不一样了,能量还继续在他的体内运行,他从未感觉过自己如此强大。
当怪兽跳起时,他蹲了下来,在空中抓住了它的腹部,顺着它扑过来的方向将它丢出去。
怪兽飞过林子,撞上一棵树后落地。
索尔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有办法摔开一头希伯兽?
怪兽眨了眨眼,看着索尔,准备第三度攻击。
这一次,索尔在怪兽跳起时抓住了它的喉咙,落地时被怪兽压在底下,但他随即一个翻转,骑到了怪兽身上。索尔压着怪兽,双手掐着它的喉咙,怪兽试着抬起头咬索尔,却失败了。索尔觉得身上又出现了另一股新的力量,可以让他的双手牢牢扣住目标。他体内的能量不断地在运行,很快地,他便发现自己的力气已经不可思议地超越了怪兽。
希伯兽被索尔掐到窒息而死,断了气。
过了整整一分钟,索尔才放开他的手。
他扶着受伤的手臂缓缓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瞪大双眼看着地上的怪物,完全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他,索尔格林,杀了一头希伯兽?
他觉得这件事发生在今天,一定代表了某种特殊的意义,这世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自己才有办法单手杀死这只王国里最恶名昭彰、最可怕的怪兽,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他站在那儿,感觉天旋地转,不明白身体里为何会出现这些力量,换句话说,他到底是谁?据他所知,只有德鲁伊人才拥有这样的能力,但他的双亲都不是德鲁伊人,所以他也不可能是。
但,他真的不是吗?
索尔突然意识到背后有人,一转身,看到亚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地上的野兽。
「您怎么来的?」索尔惊讶地问。
亚冈没有回答。
「您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吗?」索尔仍旧难以置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你其实是知道的,」亚冈道:「你的内心深处是清楚的,你是与众不同的。」
「好像....是一股力量,」索尔道:「一股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拥有的力量。」
「力场,」亚冈道:「将来你会了解那是什么,并学会如何控制它。」
索尔抓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巨大的疼痛袭来。当他看见自己的手流满鲜血时,他感到一阵晕眩,心想如果没有人救他的话怎么办。
亚冈往前走了三步,抓起索尔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按在伤口上。他维持着这个动作,挺直身体闭起眼睛。
索尔感受到一股暖流流过他的手臂。几秒钟后,他手臂上厚稠的血乾了,疼痛也开始消失。
他往下看,看到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景象: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肩膀上只留三道被利爪割过的疤痕,看起来像是几天前受的伤,已经愈合不再渗血。
索尔惊讶地看着亚冈。
「您是怎么办到的?」他问道。
亚冈微笑着。
「不是我治好的,是你自己治好的,我只不过替你把能量引导过去罢了。」
「但是我没有医治伤口的能力啊!」索尔很是迷惑。
「你觉得你没有吗?」亚冈反问。
「我不懂,每一件事都没有道理!」索尔愈来愈心急。「拜托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亚冈别过头去。
「有些事你需要花时间去学习。」
索尔想起了一件事。
「那我现在是不是有资格加入皇家护卫队了呢?」他兴奋地问:「是吧?如果我杀得了希伯兽,那我一定不输给其他男孩!」
「那当然!」亚冈回答。
「但是他们选了我的哥哥们,没有选我。」
「你的哥哥们杀不了这头怪兽。」
索尔看着亚冈思索着。
「但是他们已经拒绝我了,我要怎么加入?」
「你觉得一名战士还需要申请吗?」
亚冈意义深长的话让索尔整个人温暖了起来。
「您是说,我可以在没有受邀的情况下,直接到护卫队去报到?」
亚冈微笑着。
「你创造了你自己的命运,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
索尔眨了眨眼,就在那一瞬间,亚冈又消失了。
索尔不相信亚冈真的走了,他找遍了整座树林,却不见亚冈的踪迹。
「在这儿!」一个声音传出。
索尔转身,眼前出现一块巨石,他觉得那声音来自巨石顶端,于是他开始攀爬巨石。
奇怪的是,当他爬上顶端后,并没有看见亚冈。
在这个制高点上,他可以俯瞰整座黑森林,还能看见黑森林的尽头,看见第二个转成墨绿色、正在西沉的太阳。更甚的是,他看见了通往皇城的路。
「只要你敢走,这条路就是为你而开的。」那声音再一次出现。
索尔倏地转身,依然不见亚冈,只听见那声音不断地萦绕,但他很清楚,亚冈就在附近怂恿着他前进。他心底深处确信亚冈是正确的。
于是,索尔毫不犹豫地爬下巨石,动身出发,穿过森林,朝着那条遥远的道路奔去。
朝他的命运奔去。
第三章
迈克基尔国王有一个如水桶般粗壮的身形,一把厚厚的胡子掺杂着变白的胡须,宽大的额头上刻有许多战争留下的痕迹。此时,他正与皇后一起站在城堡的高墙上,俯瞰城下正在举行的盛大庆典。辽阔的皇家土地在他脚下骄傲地开展着,周围是用古老石块砌起的坚实壁垒,城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皇城,由许许多多蜿蜒的道路连结而成,街道上座落着各种不同形状、大小的石头建筑,供战士、仆役、骏马、银色骑士、护卫队、卫兵、营房、武器室、军械库使用。在这些建筑之间,还掺杂了数百栋平房,里头住着许多选择到皇城来生活的人们。皇城里绿草如茵,随处可见皇家花园、石砌广场、潺潺喷泉。这座城池历经国王的父亲与祖父好几世纪的修缮建设,如今盛况空前。无庸置疑,它绝对是西环王国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迈克基尔非常幸运,他拥有一批史上最精锐、最忠诚的战士,登基之后无人敢来侵犯。他是第七位继承王位的迈克基尔家族接班人,统治这个国家已有三十二年之久,是一位贤明睿智的国王。在他的治理下,这片土地变得繁荣富庶,不但军队人数增加了一倍,国境内每一座城镇的范围也愈变愈大,人民收成丰富,完全没有怨言。同时,他也是一位慷慨的君王。他的登基,开启了这个国家最富庶和平的盛世。
矛盾的是,这正是让迈克基尔国王夜不成眠的原因。翻开这个国家的历史,会发现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长久的和平,国王担心的不是会不会有战争,而是谁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战争。
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最大威胁,是来自戒环地区外,统治着蛮荒之地的野人帝国,所有住在戒环和大峡谷以外的人们,都被野人帝国奴役着。其实,对迈克基尔国王和其他七位先王而言,野人帝国从来没有对他们造成过真正的威胁:由于国土地理形状特殊,呈正圆形,如同一个戒环,整个地区被宽达一英哩的深险峡谷所包围,而且自迈克基尔国王继位以来,这个国家就一直由一个能量防护罩保护着,因此,他们其实不怎么惧怕野人。野人们发动过多次攻击,想要穿过防护罩、越过大峡谷,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所以,只要他们待在戒环里,就不会受到外来力量的伤害。
虽然如此,并不代表戒环地区之内就无危险存在,这才是近来让迈克基尔国王无法安枕的主因。而皇城今天举办的庆典,其实是国王长女的婚礼,这个婚姻的目的是为了安抚敌人,藉以维系东西两环王国之间岌岌可危的和平关系。
戒环地区东西绵延五百哩,被一条称作「高地」的山脉从中分隔,高地的另一边是东环王国,统治着另一半的戒环地区。东环王国由西环王国的宿敌迈克劳德家族所统治,他们总是想方设法要破坏与迈克基尔家族签定的停战协定,个个贪得无厌,对他们拥有的土地十分不满,认为东环的国土不及西环的肥沃,就连高地也想整个占为己有,声称整座山脉都是他们的,实际上有一半是属于迈克基尔家族的。两国边境冲突不断,侵略的威胁从未停竭。
想到这一切,迈克基尔国王便十分恼火。迈克劳德有什么好不知足的?他们在戒环区里过着太平的日子,受着大峡谷的保护,坐享沃土,无忧无虑,已经拥有一半戒环土地的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满?若非迈克基尔手中握着前所未有的强大军队,难保迈克劳德不会来犯。只是睿智如迈克基尔,感觉周围事有蹊跷,心想和平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因此促成他的长女与迈克劳德长男的婚事。而今日正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他向下看,看见城堡底下站满了数以千计的跟班和爪牙,个个身穿颜色鲜艳的罩衫,从王国各地以及高地两侧四面八方地涌入,整个戒环区的人几乎都聚集到迈克基尔的堡垒里来了。他的臣民们为此筹备了数月,遵照吩咐把一切都打点得豪华隆重。今天不只是一场婚礼,同时也是为了给迈克劳德一个警告的日子。
迈克基尔检视着西环数以百计、被策略性安排在城楼、街道、城垣各处的士兵们,人数远远超过他实际所需,他十分满意,因为这是他希望呈现出来的战力。但他也担心这样的场面会让冲突一触即发,希望双方人马里,不会有因为多喝两杯就躁动闹事之徒。他也观看了骑射区与游乐区,希望游戏、骑射与各种庆祝活动,能一场接一场地进行。他相信迈克劳德人绝对会严阵以待,他们一定会带上军队前来。而无论是骑射、摔角、或其他任何一场比赛都意义重大,因为只要发生一丁点差错,就可能引爆战争。
「陛下?」
一只柔软的手轻触着他的手。是皇后库丽。她依旧是他眼中最美丽的女人,登基这么久,两人一直过着幸福快乐的婚姻生活。她为他生养了五位子女,其中包括了三位王子,皇后对他更是从无怨言。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是他最信任的参谋。这么多年下来,他发现,她比他任何一个臣子都要有智慧。事实上,也比他自己更有智慧。
「今天虽然是一个政治场合,」她告诉他:「却也是我们女儿的婚礼。放轻松点,这样的场合只会发生一次。」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不曾这么烦恼过,」他回答。「但现在我们拥有了一切,我反而变得事事烦恼。我们明明过得很安全,但我就是感到不安。」
她用她那双栗色的大眼睛慈悲地看着他,眼里仿佛装满了全世界的智慧。她的眼皮天生略微下垂,看起来有些慵懒。一头又直又长、略带灰白的棕色秀发,分垂在脸颊两侧。她的脸上因岁月增添了些许皱纹,却依旧是原来的她。
「那是因为你并非真正的安全,」她说:「没有一个国王是安全的,我们的皇城里可能潜伏了比你想像中还多的间谍,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靠过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笑着说:「放松点吧,这可是一场婚礼啊!」
说完便走下城楼。
他看着她下楼后,又回头继续观望皇城的动静。她说得对,她永远都是对的。他的确想好好轻松一下,毕竟这是他宝贝长女的婚礼。今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里,最美好的一天,是春天里最明媚的日子,有着夏日的黎明、两个和谐地高挂天空的太阳、以及轻轻拂动的微风。花儿也灿烂地绽放着,处处可见树梢上渲染着各种不同深浅的粉紫橘白。他多么渴望现在就能走下城堡,与他的臣民们坐在一起,看着他的女儿出嫁,并尽情畅饮。
可惜他不能,在他走下城堡之前,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女儿出嫁对一个国王来说,代表了义务与责任。这一天,他必须与参事及子女们会面,还必须和有权力求见国王的请愿者见面。幸运的话,他也许来得及从城堡出来,赶上在黄昏时开始的结婚典礼。
*
迈克基尔国王换上他最好的皇家装束,黑色丝绒长裤、金色皮带、用最上等的紫色与金色丝线精制的皇袍,再披上他的白色披风,穿上高至小腿肚的发亮皮靴,再戴上他那顶用黄金打造、中间镶有一颗巨大红宝石的皇冠,然后在两侧侍从的列队下,威风地走过城堡的大厅。他经过一间又一间的厅堂,在护栏处走下阶梯,穿过皇家议事厅,再穿过有挑高天花板和好几排彩绘玻璃的拱形大厅之后,终于来到一扇有整根树干那么厚的古老橡木门前,他的侍从早已将门打开恭候在两侧。这里是王座厅。
参事们都已在门里恭候迈克基尔,等他进入之后,侍从便将大木门重新关上。
「坐下。」他的语气显得比平时唐突。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对这些永无止境的繁文缛节感到特别厌倦,希望能尽快处理完毕。
他大步走进王座厅,对五十尺高的天花板、整面墙的彩绘玻璃、一尺厚的石地砖与石墙皆视而不见。这个大厅能轻易容纳一百名以上的达官显要,但今天的用途是召开会议,因此,整个偌大的地方就只有他和他几个参事在使用。大厅被一张巨大的半环形会议桌占据着,参事们就在站在桌子的后方。
他昂首阔步走向放置在半环形会议桌开口处正中央的王座,他登上石阶,走过用黄金铸刻的狮子雕像,然后坐进用纯金铸造、铺有红色丝绒软垫的王座里。这是他父亲坐过的王座,也是父亲的父亲坐过的王座,更是每一任迈克基尔国王坐过的王座。每一次坐上这个王座,迈克基尔就深深感受到历代先王加诸在他身上的重担。
他审视了出席的参事们,包括:他最得力的大将军,同时也是军事参谋的布拉姆;少年护卫队将军,寇克;集学者、历史学家与三代国王恩师头衔于一身,年纪最长的参事,阿培尔索;身材削瘦、灰短发、眼神空洞,且总是坐立不安的皇宫内务大臣,佛斯。迈克基尔不太信任佛斯,他认为此人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职务为何,但出于对其父亲与祖父是历任皇宫内务大臣的敬意,才让他继续接掌这个位置。其余还有他的财务长欧文、外务大臣布拉德、税吏伊尔南、人民事务长杜韦恩,以及贵族代表凯文。
国王当然拥有绝对权力,只不过他的国家倾向自由主义,先王们对立法让贵族可以通过代表在所有事务上发表意见一事,深感自豪。过去,这个国家一直存在着王权与贵族权力相抗衡的问题,双方常因互争权力而产生冲突。如今,大家已可和谐共事,整个国家取得了一个良好的平衡点。
迈克基尔发现有一个人缺席,而这个人正是他最想说话的对象,亚冈。和往常一样,没有人能预测他何时何地会出现,这让迈克基尔十分恼火,但无计可施。德鲁伊人的行为总是令他费解。亚冈的缺席让迈克基尔的心情更加烦燥不安,他希望会议赶快结束,好接着去处理婚礼前必须处理完的其他千头万绪。
这群参事围坐在半环形的会议桌前,每位相隔十尺,各坐在一张用古老橡木做成、雕有精致手把的座椅上。
「陛下,可以由我开始吗?」欧文发言。
「可以,但请简短,我今天的时间有限。」
「公主今天会收到许多礼物,我们都希望能装满她的金库。今天来的人民们,有些会进贡,有些会向您个人致赠礼物,妓院和酒馆也会赚进大把金钱,这些都有助于公主装满她的金库。不过,为了准备今天的各项庆祝活动,国库有相当程度的消耗,我建议向百姓和贵族们增收一项一次性的税金,如此才能纾缓这次庆典带来的财政压力。」
迈克基尔望着财务大臣露出担忧的神色,想到国库的消耗,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但是他决意不再增收税金。
「我宁愿有忠诚的人民,不在乎国库是否空虚,」迈克基尔回答:「人民的幸福就是我们的财富,我们不应该再向他们增收税金。」
「但是陛下,如果我们不——」
「我心已决!还有什么事?」
欧文垂头丧气地坐回去。
「陛下,」布拉姆用他低沉的嗓音说:「我们已经遵照您的命令,在皇城里部署了大批兵力,这次展示的军力一定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不过,由于兵力分散,万一国内有其他地方被袭,我们可能无力还击。」
迈克基尔点点头,思考着。
「我们的敌人应该不至于在我们款待他们的时候攻击我们吧?」
大伙儿笑了。
「高地那边有没有什么状况?」
「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动静了,他们的军队似乎都为了今天的婚宴被调过来,也许他们想求和了。」
迈克基尔不这么认为。
「要不是这场婚礼发挥了它的作用,就是他们在等待其他时机攻击我们,你觉得哪一种情形比较可能?老先生?」迈克基尔转向阿培尔索。
阿培尔索清清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说:「陛下,先王与先王的父亲从来不相信迈克劳德人说的话,他们现在是睡着在说谎,但不代表他们没有醒来的一天。」
迈克基尔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护卫队现在如何?」他转向寇克。
「我们今天举办了入伍新兵的欢迎式。」寇克回答,并快速地向国王点头致敬。
「我儿子也在其中吗?」
「是的,他很骄傲地和其他新兵站在一起,看起来非常优秀。」
迈克基尔点了点头,接着转向布拉德。
「大峡谷之外有什么动静吗?」
「陛下,最近这几周,我们的巡逻兵发现有人在峡谷架桥,可能是野人们有意进攻。」
众人窃窃私语,迈克基尔的也胃不禁缩了起来。虽然能量防护罩是无敌的,但这并非是个好预兆。
「万一他们发动全面攻击的话会如何?」他问。
「只要防护罩运作正常,就不会有问题,野人几百年来从未成功穿越过峡谷,其实不必多虑。」
迈克基尔不以为然,因为这个国家太久没有遭受外来的攻击了,他不免要担心未来何时会发生。
「陛下,」佛斯用他那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说:「我觉得我有必要在这里做个提醒,皇城今天来了许多迈克劳德的达官政要,虽然是敌方,但如果您不向他们表达欢迎之意的话,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不受尊重。我建议您利用下午的时间,向他们每个人致个意,您也知道,他们带了一大群随行人员当礼物,一大群哦,我指的是 间谍。」
「他们的间谍不是早就渗透进来了吗?」迈克基尔仔细盯着佛斯反问,心里一如往常般怀疑他是否根本就是个间谍。
佛斯想开口回答,但迈克基尔叹了口气将手举起,示意会议该结束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得去参加我女儿的婚礼了。」
「陛下且慢,」凯文清了清嗓子:「还有一件事关系到公主的婚礼,那就是迈克基尔家族的一项传统——公布储君人选。一直以来,人民们都在猜测您会选谁当继承人。我想,大家都等待着您公布答案,您应该不会让大家失望吧,尤其皇室之剑到现在仍不动如山。」
「你的意思是,要正值盛年的我预先选好继承人吗?」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陛下!」凯文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是好。
迈克基尔举起一只手说道:「我知道这是传统。事实上,我今天就会公布人选。」
「能透露是谁吗?」佛斯好奇地问。
迈克基尔生气地瞪着他,他吓得闭口不再作声。佛斯是个大嘴巴,迈克基尔完全无法信任他。
「时间到了你就会知道。」
迈克基尔站起来,其余的人也跟着起身、作揖、快步离开大厅。
迈克基尔继续站在原地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想,像这样的日子,如果他不是个国王该有多好。
*
迈克基尔走下王座,皮靴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着。他使劲将铁制的门把向后拉,打开古老的橡木大门,走进旁边一间小密室里。
他一直都很享受这个小房间的宁静与孤寂。两墙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步宽,同样有一个超高的拱形天花板。这个房间完全用石头盖成,一面墙上有一扇小小的圆形彩绘玻璃窗,光线穿过黄色与红色的玻璃,照亮了房间里唯一的一样东西。
皇室之剑。
宝剑被置放在密室的正中央,平躺在铁叉座上,像个妖女。迈克基尔一如既往地走近它,绕着它,端详它。皇室之剑,这把传奇之剑,是延续这个国家命脉的能量来源,能够举起这把剑的人,即是人们长久以来等待的「那个人」,注定一生为王,为戒环地区消除所有的内忧外患。这把剑从小陪着迈克基尔长大,由于只有国王才有资格试举这把宝剑,于是他一继位便迫不及待地试剑。事实上,过去没有任何一位国王举得起此剑,但他确信自己与先王不同,确定自己就是「那个人」。
然而,他错了,他和其他迈克基尔国王一样失败了,他的王权从此染上了污点。
此刻他端详着它,仔细观察它长长的利刄,没有人分辨得出是何种神秘金属打造出来的,更别提它从何而来了。有传闻说这把剑是地牛翻身时从地底下升上来的。
他看着剑,失败的伤痛又重新出现。他或许是个贤明的君主,但绝不是「那个人」,他的人民明白,他的敌人也明白;他或许是个贤明的君主,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成不了「那个人」。
倘若他是「那个人」,国内的动荡与阴谋也许会少一些,人民对他的信任也许会多一些,敌人们也绝不敢来犯。他内心深处有个念头,希望这把剑能与它的传奇故事一并消失,但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这便是传奇的诅咒与威力,远胜过一支军队的力量。
迈克基尔观察这把宝剑不下数千次,常常在想,到底谁才是「那个人」?究竟他家族中哪一个人能挥动它?这时,他想起他必须决定储君人选的事,他在心中苦思谁能挥得动这把宝剑。
「剑刄应该很重吧?」一个声音响起。
迈克基尔转身看见小房间里还站了一个人。
亚冈正站在门边。其实,迈克基尔在转身之前已经认出了他的声音,虽然对他的姗姗来迟感到不悦,却也对他的出现感到高兴。
「你迟到了。」迈克基尔说。
「您的时间概念并不适用在我身上。」亚冈回答。
迈克基尔回过头继续赏剑。
「当年我登基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能举起这把剑?」他若有所思地问。
「没有。」亚冈不带感情地回答。
迈克基尔转头瞪他。
「你知道我做不到,是因为你预见了吗?」
「是的。」
迈克基尔思索着。
「你这么直接的回答让我觉得害怕,这不像你。」
亚冈沉默着。过了良久,迈克基尔明白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我今天要公布我的储君人选,」他说道:「这样的日子要我公布继承人,真令人扫兴,剥夺了我这个国王看孩子结婚的喜悦。」
「也许这份喜悦是注定要被破坏的。」
「但是我还会继续在位很多年,不是吗?」迈克基尔反驳。
「或许没有您想像的那么久。」亚冈回答。
迈克基尔眯起眼睛注视着亚冈,心想,他在对我暗示什么吗?
亚冈没有再多说什么。
「六个孩子里,你觉得我该选哪一个呢?」迈克基尔问。
「为何多此一问,您心中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迈克基尔看着他:「你知道的还真多。没错,我已经决定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认为您的抉择是明智的,」亚冈道:「但请谨记:即使是国王也无法在身后继续统治他的王国。不论您选择的是谁,命运总是会为它自己做选择的。」
「我是不是快死了,亚冈?」迈克基尔恳切地问。这是他昨夜从一个恶梦中醒来后,一直想问的问题。
「昨晚我梦见一只乌鸦,」他继续说:「偷走了我的皇冠,然后又出现另外一只鸟鸦,载着我飞走。我骑在乌鸦的背上俯瞰着我的王国,却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的不毛之地。」
他抬起头来看着亚冈,眼里噙着泪水。
「这是梦还是什么?」
「梦总是蕴藏了深意不是吗?」亚冈反问。
迈克基尔心里一沉,深受打击。
「危险在哪儿?你只要告诉我这个就好。」
亚冈向他走近,直视他的眼睛,专注的程度让迈克基尔觉得,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亚冈将身体前倾,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绝对比您能想到的地方更近。」
第四章
索尔躲在一辆马车载运的乾草堆里,跟着马车在熙来攘往的乡间小路上摇晃着。他前一晚就来到这条路上等待机会,终于等来了一辆能让他藏身其中又不会被发现的马车。马车出现时天已黑了,加上速度不快,索尔得以用小跑步从后头跳上去。他跳在草堆上,再将自己埋进草堆里。很幸运地,他并没有被车夫发现。索尔其实并不确定这辆马车是否要前往皇城,只知道方向一致,不过,这种大小又带有记号的马车能去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一路上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索尔不断回想他肉搏希伯兽以及遇见亚冈的情形,想着他的命运、他的老家、他的母亲。他觉得宇宙终于反应了他,让他知道他的命运另有安排。他躺在草堆上,双手扣在脑后,通过马车布篷上的破洞看着夜空。他过去也曾这么仰望过明亮的宇宙和遥远的红色星星,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他生平第一趟旅程,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为何,但至少他已经步上了旅途。他决意无论如何一定要到皇城去。
当索尔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一道道的阳光射进马车里,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一边坐起四处张望,一边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警觉性太低,幸好没有被发现。
马车还在行进当中,但已不再那么颠簸,这说明了此刻走的是一条比较平坦的道路,他们一定是接近城市了!索尔向下看,发现路面一片平坦,没有碎石子也没有沟渠,沿路还镶有精美的白色贝壳。索尔的心跳加速:他们接近皇城了。
从马车后面看出去的景象更让索尔叹为观止:完美无瑕的街道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活动,各种不同形状大小的马车,分别载运着各种不同的物品,有的载毛皮,有的载地毯,还有的载鸡只;马车阵中还夹杂着数以百计的商人,有些牵着牛,有些头上顶着整篮的货物,还有四个人用木杆协力扛着成捆的丝绸。这些多到简直可以组成一支军队的人,都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索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蓬勃生气,他从未在同一个时间见过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东西,如此多的景象。他过去一直生活在小农村里,而如今他来到了市中心,被淹没在人潮里。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铁链被拉动和巨大木块撞地的声音,音量之大撼动了地面。过了一会儿,又传来马蹄达达走过木块的声音,他往下一看,看见马匹在过桥,桥下是一条护城河。原来是一条可以开合的吊桥。
索尔探出头去,眼前矗立着巨大的石柱与一道铁闸门。原来他们现在正要穿过皇家城门。
这是索尔看过的最大城门,锐利的尖刺让他惊叹不已,心想,万一闸门在这时候掉坠下,必定会将他切成两半。这时,他看见了四个驻守在入口处的皇家银色骑士,不禁心跳加速。
跟着,他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石头隧道,过了一会儿重见天日时,他们已经在皇城里了。
索尔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城里的活动看起来比城外的还多,数以千计的群众各自朝着不同方向流动着,到处都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和盛开的花朵。宽阔的街道两旁是数不清的货摊、商铺和石头建筑,身穿盔甲的士兵们也在街道上走着。索尔终于如愿以偿来到了皇城。
索尔因兴奋而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但当他一站起来,马车便立即停下,他冷不防地往后倒在草堆上。不待他爬起,就听见马车后面的木板被拉下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秃顶老人,这个生气的车夫用他瘦削的手抓住索尔的脚踝将他拖出车外。
索尔飞出车外,背朝下摔在马路上,扬起一片尘土,周围响起一片笑声。
「臭小子,下次敢再坐我的车试试,小心我用铁链对付你!我没有叫银色骑士来抓你算你走运!」
老人转身离开,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回到马车上挥动马鞭驾走马车。
索尔很是尴尬,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重新站稳脚步。他环顾四周,还有一两个途人仍旧看着他窃笑,索尔以冷笑回望他们,直到他们将视线移往别处。他拨掉身上的泥土,揉了揉双臂,尽管自尊心有些受损,还好身体没有受伤。
周围的景象虽然让他眼花缭乱,却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心想,能越过千山万水来到这儿,其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现在不在马车上,他终于可以自由地到处观看,壮丽的风光尽入他的眼帘:皇城的范围一望无际,中心点是一栋用石头盖成的华丽皇宫,被高耸入云的坚实城墙包围着,并以护栏环绕着,还可以看见皇家军队在城楼上巡逻着。皇宫四周都是修剪整洁的绿地、石头广场、喷泉、树林。这是一座城市,一座住满了人的城市。
城里挤满了商人、士兵、达官贵族,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过了几分钟后,索尔终于意识到城里似乎正在发生什么重要的事,他缓步慢行,发现每一处都被精心布置过,排放了许多座椅,还架起了一个圣坛,看起来像在准备一场婚礼。
索尔看到远处有一条骑射跑道,长长的泥土路以绳索做分隔,他的心兴奋地抖了一下。另一个场地上,有士兵们拿着长矛做远距离掷射,而在另一个场地上则有弓箭手瞄准草堆在射箭,到处都在进行着游戏与竞赛。除此之外,诗琴、长笛与铙钹的乐声不断,成群的音乐家到处走动,人们还准备了大桶大桶的酒与丰盛的食物,所见之处皆是已摆设妥当的宴会桌。看样子,他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赶上参加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
尽管一切是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索尔仍然急于寻找护卫队的踪影。他已经迟到了,得赶快找到他们表明来意才行。
此时,一个上了年纪、工作服上沾有血迹、看起来像是名屠夫的人,匆忙地从他面前走过,他急忙走上前去。事实上,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
「先生,请等一下。」索尔捉住他的手臂。
那人露出轻蔑的神色看着索尔。
「什么事,小子?」
「我正在找皇家护卫队,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我看起来像张地图吗?」男人嘶吼后快步离去。
索尔被他的无礼吓了一跳。
他马上寻找下一个询问对象,这次是一个坐在长桌旁搓揉鲜花的女人。这张长桌旁坐了好几个正在努力工作的女人,索尔心想,她们之中总会有一个知道吧。
「不好意思,女士们,」他开口:「你们知不知道皇家护卫的训练场在哪儿?」
她们面面相视咯咯地笑,其中几个看起来只比绍尔大几岁。
当中年纪最大的女人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找错地方了,」她说:「我们这里正在忙着准备庆典的事。」
「但是听说护卫队是在皇城里受训的啊!」索尔十分困惑。
女人们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年纪最大的女人将手放在嘴唇上摇着头。
「你大概是第一次来皇城吧?你知道这里有多大吗?」
其他女人又笑了,索尔涨红了脸,决定赶快离开,因为他不喜欢被取笑。
眼前有十几条街,条条曲折蜿蜒像蜘蛛网一般上天下地,以石墙隔开的入口至少有十几处。皇城的规模与范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担心就算找上好几天也找不着护卫队。
这时他突然灵光一现:士兵们总不会不知道他的同僚们在哪里受训吧?虽然主动接近皇家军人让他感到紧张,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他朝一个离他最近、站在石墙入口处站岗的卫兵走过去,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他抓起来往外丢。只见那名卫兵站得直挺挺地,直视着前方。
「我想知道皇家护卫队在哪儿。」索尔用他自认为最勇敢的声音发问。
卫兵目不邪视不予理会。
「我说,我想知道皇家护卫队在哪儿!」索尔放大音量又说了一遍,希望这次卫兵能听见。
过了几秒钟后,卫兵冷笑着看着他。
「你可以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吗?」索尔趁势追击。
「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很重要的关系。」索尔语气急切,希望卫兵不要再问下去。
卫兵重新直视前方不再理会他。索尔感到十分失望,心想他也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过了像永远那么久之后,卫兵总算开腔了:「穿过东门往北走,一直走到底,在第三道大门左转,遇到叉路走右线,遇到下一个叉路再走右线,穿过第二个石拱门,他们就在哪里面。但是我警告你,他们是不欢迎访客的。」
这就是索尔希望得到的信息。事不宜迟,他即刻穿越广场,朝卫兵说的方向奔去,并不断在脑中重覆卫兵说过的话。他留意到此时已日上三竿,心中不住地祈求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找到护卫队。
*
索尔在皇城镶有贝壳边的光洁马路上不停地跑着。他遵照卫兵的指示前进,只希望自己没有被耍。来到城墙边,他看见一排大门,于是走出第三个大门向左转。穿过大门找到叉路后,继续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方向却与人潮恰恰相反。只见成千上万的人民不断地涌入,人数每分每秒都在增加。他沿路不断与精心打扮的诗琴手、杂耍师、小丑、及各式各样的表演者摩肩擦踵而过。
索尔暗自发誓一定要在甄选开始之前找到护卫队,于是他卯足全力留意每一条街上是否有训练营的踪迹。他经过一道拱门,转进另一条街,跟着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唯一可能的目标:一座由石块砌成的小型环状竞技场,中间有一道巨大的门,门外有士兵看守着。索尔从墙外听到一阵由里头发出但被闷住的欢呼声,他不禁心跳加速。一定是这里没错。
他继续向前冲,跑到肺就要爆裂似的。一到门口,就有两名卫兵站出来用长矛将他拦下,接着第三名卫兵也上前伸出手掌。
「站住!」他命令着。
索尔即刻停住,上气不接下气,掩不住满怀的兴奋。
「请....听我....说,」他气喘吁吁,话说得断断续续地:「我必须要进去,我已经迟到了!」
「迟到什么?」
「甄选啊!」
其中一名身材粗短、脸上坑坑洼洼的卫兵转过头去看着另外两名卫兵,另外两名卫兵用一付蛮不在乎的样子回看他们的同僚。第一名卫兵回头用不屑的眼神仔细打量着索尔。
「里头的人都是几个小时前坐皇家马车进来的,如果你不在受邀之列,是不能进去的。」
「你不懂,我一定——」
卫兵伸出手抓住索尔的上衣。
「你,才不懂!你这个狂妄无礼的臭小子,好大的胆子想硬闯,现在就给我滚,否则,看我不拿铁链修理你才怪!」
他猛地推开索尔,索尔踉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索尔觉得被卫兵抓住的胸口刺痛了一下,那个痛包含了被拒绝的痛,他感到气愤不已。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还没有参加甄选,就遭到卫兵的驱赶。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进去。
卫兵走回原位,索尔不动声色地走开,以顺时钟方向沿着环形建筑离去。这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当他转到卫兵看不见的地方后,快跑至竞技场的石墙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沿着石墙绕行。在确定门卫不再理会他之后,他加快速度奔跑。他沿着竞技场跑了半圈之后,看到了另一个可以进入会场的地方,那是石墙高处用铁条封住的一处拱形开口,其中一扇窗户的铁条不见了。此时,竞技场里又传出另一阵欢呼声,他跳上开口向外延伸的部份往场内瞧。
他的心跳又加速了。他看到偌大的圆形训练场上挤满了新来的志愿兵,包括他的哥哥们,大家面向十几名银色骑士列队站定着,另外还有几名银色骑士走在志愿兵的行列中打量着每一个人。另外一组志愿兵则聚在边上站着,在士兵的注视下投掷长矛,其中一个人未能射中目标。
愤怒的情绪又开始在他的血管里作祟。他心想,倘若换作是他绝对能射中目标,他丝毫不比里面的人逊色,只不过年纪比他们小一点,实在不应该遭到如此不公的排挤。
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将他往后扯,他整个人飞了出去重摔在地上喘不过气来。
抬头一看,是刚才守在门口的那个卫兵,正轻蔑不满地看着他。
「我刚才是怎么说的,臭小子?」
不待他回话,卫兵狠狠踢了索尔一脚。当卫兵打算再踢一脚时,索尔胸腔内爆发了一股强力的震动。
这次,索尔在半空中抓住了卫兵的脚,他用力一扯,卫兵即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索尔迅速起身,卫兵也跟着站了起来。索尔瞪着那名卫兵,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出的举动,而和他面对面的卫兵也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现在,我除了要好好修理你一顿之外,」卫兵嘶吼着:「我还要你付出代价!从来没有人敢碰皇家士兵一根汗毛!说什么进护卫队,我送你进地牢还差不多!如果你能重见天日就算你好运!」
卫兵拿出一头带有扣环的铁链向索尔逼进,一脸要复仇的样子。
索尔在脑中快速地思考。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锁起来,但也不想伤害皇家卫兵,得赶快想个法子才行。
这时,他想起了他的弹弓。一拿起弹弓,他的反射动作就出现了,他放上石头,瞄准目标,然后射出。
石头打掉了卫兵手中的铁链,还打中了他的手指。铁链落地的同时,卫兵一边甩着手后退,一边疼痛大叫。
接着,卫兵露出要与他决一死战的神色,拔出了他的剑,发出了一声锐利的金属摩擦声。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他凶狠地威胁着,准备攻击。
卫兵不肯放过他,索尔没有其他选择。这次,他瞄好目标位置,射出另一颗石头。他不想杀死卫兵,但他必须阻止他的行动。于是他避开他的心脏、鼻子、眼睛、头部,只瞄准一个会让他停止动作,但不会受伤的地方。
两腿之间。
石头飞了出去。他没有使出全力,但已足以让卫兵倒下。
正中目标。
卫兵一头栽在地上,剑从手中掉落,他按住自己的腹股沟处,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我要吊死你!」他痛苦地呻吟。「门卫!门卫!」
索尔看见远处几个门卫朝他跑过来。
就是现在,否则没有机会了!
他毫不犹豫地跳进窗子里。他必须到竞技场里去,必须去证明自己,任何人都休想阻挡他的去路。
第五章
迈克基尔此刻身在城堡上层的一间大厅里,哪里是他作为私人用途的会议室。他坐在木雕的私人宝座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四名子女:长子坎卓克,二十五岁,是一名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一位绅士,他是所有子女中最像迈克基尔家族成员的一个,但讽刺的是,他其实是迈克基尔与另一个女人的私生子,而迈克基尔早已对坎卓克的生母不复记忆。坎卓克与迈克基尔的正室子女们一起长大,皇后最初反对,最后,在国王提出绝不传位给他的保证下才让步。这项妥协如今却成了迈克基尔心中最大的痛,因为坎卓克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孩子,放眼望去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继承王位的人,他多么希望能由他接续皇室的传统。
站在坎卓克身旁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二子葛瑞斯,他是法律上名正言顺的长子,二十三岁,身材瘦削、双颊凹陷、一双到处瞟动的棕色大眼睛。他的性格与哥哥迥然不同,可以说完全相反:哥哥为人豪爽,弟弟心事从不外露;哥哥自信而高贵,弟弟谎话连篇且诡诈,迈克基尔实在无法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这点让他感到十分心痛。过去,他多次想导正葛瑞斯的本性,直到葛瑞斯成为青少年后的某个时刻起,迈克基尔终于无奈地接受儿子的性格早已注定且无法改变的事实。工于心计、醉心权力、野心太大这些字眼的负面意义用在葛瑞斯身上再适合不过。此外,迈克基尔也很清楚葛瑞斯对女人没有兴趣,但有许多男性伴侣,换作是其他国王早就与这个儿子断绝了关系。但迈克基尔观念较为开放,他不以这件事来评断他,也并非因这件事而无法爱这个儿子,真正让他介意的其实是葛瑞斯邪恶、工于心计的本性,他无法视而不见。
站在葛瑞斯身旁的,是迈克基尔刚满十六岁的次女关德琳,从小就出落得十分标致,而且内心比外在更加美丽,不但善良、大方,而且诚实,是他见过最美好的女孩,从这方面来说,她倒是与大哥坎卓克十分相像。她总是以敬爱的眼神看着父亲,他也能从她每一个眼神中感受到她对他的忠诚,他深深以这个女儿为荣,更甚于他的儿子们。
站在关德琳身旁的是迈克基尔最小的儿子瑞斯,是一个自信且意气风发的男孩,今年十四岁,刚刚脱却了孩童稚嫩的外表。对于瑞斯能主动提出加入护卫队,迈克基尔感到万分欣慰,而且可以预见他将来的成就。迈克基尔确信瑞斯将来会成为他最优秀的儿子,同时也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统治者,可惜那是将来,现在他还太年幼,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学习。
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子一女,迈克基尔的心情五味杂陈,那是一种掺杂了骄傲与失望的情绪。与此同时,他也感到愤怒与烦恼,因为他其余两名子女没有出现。最年长的女儿露安达由于忙于准备婚礼而缺席,即将远嫁他国的她也没有理由参加这场挑选继承人的讨论会。但是,迈克基尔排行在中间的十八岁儿子高弗瑞也缺席了,迈克基尔为此大动肝火涨红了脸。
从他还是个孩子开始,高弗瑞就表现出对王权的藐视,他摆明了不在乎,反正他将来也不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但最让迈克基尔失望的,是高弗瑞选择成天与一群不务正业的恶棍朋友在啤酒屋里浪费光阴,不断让皇室蒙羞。他终日无所适事,成天睡觉,醒了就往啤酒屋里钻。从某方面来说,迈克基尔庆幸他缺席,但另一方面,他着实无法再忍受这般侮辱。事实上,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于是一早便命人去啤酒屋把他找回来。迈克基尔不发一语地等着,直到高弗瑞被带回来。
厚重的橡木门终于打开了,皇家卫兵拖着高弗瑞齐步前进,然后将他往前一推,高弗瑞跌跌撞撞地进了大厅,此时木门重新关上。兄弟姐妹们回头看着他,只见他和平时一样,邋邋遢遢,一身酒味,满脸胡渣,衣衫不整。
「哈罗,父王,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啊?」
「跟你的兄弟姐妹一起站好,等我指示了再说话!如果你敢不从,老天,我就把你用铁链拴起来,和其他平民囚犯一起关在地牢里,三天不给你食物,更没有啤酒!」
高弗瑞桀骜不驯地站着回瞪父亲。迈克基尔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一潭蓄满的能量,那是一份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也许是将来能够点燃他成就的火花,前提是他必须先改变自己。
高弗瑞坚持了整整十秒钟,才不情愿地拖着脚步,走到其他兄弟姐妹身边。
迈克基尔注视着眼前的五个子女:私生子,离经叛道者,酒鬼,女儿,小儿子。多么奇怪的组合,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五个人身上都流着他的血。在长女结婚的今天,他必须选立其中一个作为继承人,这教他怎么选呢?
迈克基尔觉得这实在是件徒劳无功的事,他正值壮年,起码还能继续在位三十年,不管今天他立谁为储君,这个人都得等上几十年后才有可能登基,这项传统着实让人感到厌烦,也许当初先王们做这件事是必要的,但是他觉得他现在一点都不需要。
他清了清嗓子。
「我们今天是为了一项传统而聚在这里的。你们都知道今天是本王长女的大喜之日,我必须在今天选立一位继承人,一个将来负责治理这个国家的人。在我死后,其实没有人比你们的母亲更适合接手统治这个国家,但法律规定只有国王的子嗣才能继位,因此,我必须做一个选择。」
迈克基尔屏住呼吸停下来思考。虽然子女们个个鸦雀无声,他却可以感受到期待的氛围,每个人的眼神都透露了不同的心情:私生子看起来很认命,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被选中;离经叛道者眼里闪着野心,仿佛这个位置非他莫属;酒鬼看着窗外,完全不在乎;女儿用敬爱的眼神回看父亲,告诉他虽然自己与这场讨论无关,但无损她对他的爱,小儿子也和她一样。
「坎卓克,我一直都对你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视同仁,但我国律法禁止庶出子女继承王位,这点你了解吗?」
坎卓克鞠了个躬:「父王,我从来都不曾妄想成为继承人,我对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非常满足,请千万不要因为此事扰乱了您的心。」
坎卓克真情流露的回答让迈克基尔感到心痛,他从来没有比此时更渴望立他为储君。
「现在,剩下你们四个。瑞斯,你是个优秀的年轻人,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孩子,但是你现在年纪太小,并非适合的人选。」
「我也是这么想,父王。」瑞斯回答,微微鞠了个躬。
「高弗瑞,你是我三个嫡子之一,可是你却选择在啤酒屋里与人渣为伍,浪费你的生命,你含着金汤匙出生,拥有一切,可你却把一切都糟塌了,若要说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为何,那就是你!」
高弗瑞扮了个鬼脸,不自然地摆动着身体。
「您应该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啤酒屋啦?父王?」
他快速无礼地作了个揖,然后大摇大摆走过大厅。
「给我回来!」迈克基尔大叫:「马上!」
高弗瑞无视父亲的喊叫,继续走着。他穿过大厅拉开大门,门外站了两个卫兵。
迈克基尔气得火冒三丈,卫兵困惑地看着他。
但高弗瑞没有停下脚步,推开门卫走进长廊。
「把他给我拿下!」迈克基尔喊着:「不要让他的母亲看见他,我不希望她在她女儿大喜之日因为这个家伙而心烦!」
「是的,陛下!」门卫关上门去追高弗瑞。
迈克基尔坐在王位上喘气,满脸通红,他试着冷静下来。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到底做了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他回头看着其余四名子女,只见他们不发一语地继续站着。迈克基尔长叹了一口气,试着重整自己的思绪。
「现在剩下你们两个,」他继续说:「我已经从你们两人当中选定了一个继承人。」
迈克基尔转向女儿。
「那就是你,关德琳。」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惊叹声,所有的孩子都吓了一跳,最震惊的是关德琳。
「您没说错吧,父王?」葛瑞斯惊讶地问:「您说关德琳?」
「父王,我觉得受宠若惊,」关德琳道:「可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啊!」
「没错,迈克基尔家族史上从来没有女人当过家,但是我现在决定要改变这个传统。关德琳,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孩,你现在还年轻,因此我祈求老天让我多活几年,等到你有了足够的智慧之后再接掌大位,这个王国将来是你的!」
「可是父王,」葛瑞斯脸色铁青地大声说:「我是法律上的长子,迈克基尔家族一向都是立长子为王的啊!」
「我是国王,」迈克基尔脸色一沉:「传统由我主宰。」
「不公平!」葛瑞斯闹脾气地喊:「国王应该是我,不是妹妹,女人不能为王!」
「给我闭嘴,小子!」迈克基尔气到发抖:「你胆敢质疑我的决定?」
「我连女人都不如吗?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心已决,」迈克基尔说:「你们和王国里的每一个人都一样,必须尊重并服从我的决定。现在,你们全都可以离开了。」
子女们迅速鞠了躬,离开了大厅。
只有葛瑞斯走到门口后停下,迟迟不愿离去。
他转身面向父亲。
迈克基尔看到他脸上失望的表情。很显然地,他一直在等待今天被任命为储君,说得明白些,他一直希望得到王位,而且是非常渴望。迈克基尔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感到讶异,因为这正是他不愿将王位传给他的最主要原因。
「父王,您为什么那么恨我?」葛瑞斯问。
「我并不恨你,只是认为你不适合治理这个国家。」
「为什么?」他继续追问。
「因为你一心一意在追求这件事。」
葛瑞斯的脸转成一片暗红色,显然迈克基尔一针见血地说中了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迈克基尔注视着葛瑞斯的双眼,居然看到他眼底燃烧着对他的恨意,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葛瑞斯不再追问,飞也似地走出大厅用力关上大门。
重重的关门声回荡在耳边,迈克基尔打了个寒颤。他回想着儿子眼里那份深深的恨意,看起来比敌人的还要深。此刻,他想到了亚冈,想到他说过危险就在近处。
有这么近吗?
第六章
索尔用尽全力在偌大的训练场里奔跑,卫兵紧追在后,索尔可以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场地里不但闷热且尘土飞扬,卫兵们忍不住边跑边咒骂。索尔看见训练场上挤满了护卫队的新兵旧员,都是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男孩,只不过年纪大一些,身材魁梧一些。他们正在接受各种不同的训练和测验,有些在掷长矛,有些在投标枪,有些则在练习抓握枪杆。这些人的远距离射击都十分精准,很少失误,看来都是一些难缠的劲敌。
站在新兵群当中的是几十个如假包换的银色骑士,他们排成一个大大的半环形,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评断谁该留下,谁该回家。
索尔知道他必须在这些银色骑士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必须赢得他们的青睐,因此,他得在卫兵抓到他之前让银色骑士注意到他,否则就没有机会了。但问题是怎么获得他们的注意呢?索尔边跑边动脑筋,心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赶出去。
这时,开始有人注意到索尔在训练场上奔跑,几个新兵和骑士都停下观看。没多久,索尔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看他,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想,大家一定是在猜这个被三个卫兵追着跑的人是谁。这不是他希望被注意到的方式,一生梦想加入护卫队的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
当索尔一边跑一边苦思对策之际,对策却自己出现了。一名大块头的新兵为求在众人面前有所表现,自告奋勇挺身而出,想拦下索尔。这个浑身肌肉身形整整比绍尔大一倍的男孩,举起手中的木剑,欲阻挡索尔的去路,索尔看得出对方下定决心要击倒他,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藉此为自己在新兵当中取得优势。
他的企图让索尔感到愤怒。就身材而言,索尔明显不是这个男孩的对手,但无论如何都他必须打赢他,才能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索尔这才惊觉那个男孩高大得像座山似的,前额盖着一层厚厚的黑发,还有一个索尔见过最大最方的下颚。索尔觉得自己可能连他的一根汗毛都动不了。
男孩挥舞着手中的木剑,索尔知道如果他不赶快行动就会被对方撂倒。
这时,索尔祭出他的反射功夫,他本能地拿出弹弓对准男孩的手射击。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男孩的剑就要对着索尔劈头砍下时,索尔的石头击中了目标,打飞了男孩手中的剑。男孩抓着手放声哀嚎。
索尔不敢闲着,趁势发动攻击,他凌空跳起,双脚朝男孩的胸膛踹去,但男孩实在太粗壮了,索尔觉得好像踢到一棵橡树似的。男孩不过略微往后踉跄了几寸,索尔却瞬间跌落在男孩的脚边,砰的一声砸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他心想——大事不妙。
索尔正想爬起来,男孩却快了他一步。他伸出手抓住索尔,用背将索尔扛起后往外甩,索尔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一群男孩很快就将两人包围起来大声欢呼,索尔觉得非常丢脸,满脸通红。
索尔转身想爬起来,却又慢了一步,男孩已经扑过来将他压在地上。索尔还来不及反应,两人已经摔起角来,对方的体重简直重得吓人。
索尔隠约听见新兵们围拢过来的叫嚣声,似乎等不及想见血。与索尔扭打在一起的男孩一脸愤怒,他伸出两只大姆指,戳向索尔的眼睛。索尔大吃一惊:这家伙真的想置我于死地,有必要这么急于表现吗?
千钧一发之际,索尔迅速将头拧开,男孩的手飞过,插进了土里,索尔趁机挣脱了他的压制。
索尔站起来面对男孩,男孩也站起来继续朝索尔的脸出拳,索尔及时闪开,一阵风咻地刷过他的脸庞,他知道如果刚刚没有躲过这一拳,他的下巴就碎了。索尔也往男孩的腹部出拳,但就像打中一棵大树一样,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索尔还未来得及反应,男孩的手肘击中了他的脸。
索尔被打得往后踉跄,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是被铁锤击中一般,耳朵嗡嗡作响。
索尔被打得跌跌撞撞,喘不过气来,紧接着胸膛上又来了一记飞踢,整个人往后飞出去,面朝上摔在地上,旁观者欢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