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итать книгу 奴隶、战士、女王 - Морган Райс, Morgan Rice - Страница 12
第一章
Оглавление西瑞斯从提洛斯城的后巷匆匆跑过,兴奋在她的血管里汹涌着,她知道她不能迟到。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但是这座远古的石头城己经被弥漫着粉尘的闷热空气笼罩了。 她的腿开始燃烧起来,肺部也一阵阵抽痛,她仍然奋力跑着。她要更快,还要再快一些。跳过那一条条垃圾遍布、老鼠横行的街道, 她已经可以听到远处隆隆的声音,她的心脏带动着她的期盼砰砰直跳。她知道,前方的某个地方,杀戮之祭就要开始了。
在狭窄的小巷里转辗奔跑的时候,她的手在石墙上借着力道挨蹭着,不时地回头看两眼,确保她的兄弟们有跟上来。 她很欣慰地看到尼索斯紧跟在她身后,而萨尔特也只落后了几英尺远。尼索斯今年十九岁,比她年长两周岁。而萨尔特,她的弟弟,比她小四岁,也快要成年了。 他们两个都有着长长的金色头发和棕色眼睛,看上去酷似对方。他们和父母也非常相像,可就是与她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不过,尽管西瑞斯是一个女孩,他们依然无法跟上她的步伐。
“快点!” 西瑞斯朝身后喊道。
又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虽然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个节日,在她的想象里都充满了它的生动细节:整个城市,提洛斯的三百万公民,都在这个夏至日里涌入竞技场。这将完全不同于任何她以前见过的场合。如果她和她的兄弟们还不快一点的话,将没有一个座位留给他们。
加快了速度,西瑞斯抬手将从额头流下来的一滴汗珠抹在了妈妈传给她的磨破的象牙色长袍上。她从未得到过一件新衣服。照她的母亲的说法,就是她不配穿新衣服。而母亲总是比较偏爱她的兄弟。对于她,母亲似乎总保留着一种特殊的仇恨和妒意。
“等一下”,萨尔特大叫,沙哑声音里蕴含着激将爆发的愤怒。
西瑞斯笑了。
“要我背你吗?” 她大声回答。
她知道他是多么地痛恨她的取笑。然而,她这些话可以刺激他跟上他们的步伐。西瑞斯不介意他跟来。这个十三岁的男孩,为了成为他们的同伴,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她觉得他这样非常可爱。而且,即使她不会公开承认这一点,她的心里还是觉得“他需要她”这一点是非常必要的。
萨尔特响亮地咕哝了一声。
“如果妈妈发现你再次违背她的命令,她会杀了你的!” 他回敬道。
他是对的。确实,母亲就算不杀了她,至少也会让她好好地吃顿鞭子。
她的母亲第一次打她,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是这个时候,西瑞斯不再是那个曾经懵懂无知的女孩。在那之前,世界是有趣、和善而美好的。在那之后,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安全的。她所企盼的,就是将来有一天,她可以远远的摆脱她的母亲。她现在长大一点了,也更加封闭自己。就连那个梦想,也开始慢慢在她的心里腐烂了。
幸运的是,西瑞斯知道她的兄弟们不会打她的小报告。他们之间保持着相互的信任与忠诚。
“母亲是不会发现的。”她向后喊道。
“但是爸爸肯定会发现的。”萨尔特突然回道。
西瑞斯咯咯笑起来。爸爸早就知道了。他们约定:如果西瑞斯可以熬夜将需要送往皇宫的剑打磨好,她就可以去看杀戮之祭。然后她就按约定的那样做了。
西瑞斯抵达巷子尽头的那堵墙,停顿了一下。她将手指楔入墙上的两个孔缝之间,就开始爬墙。她的手脚飞快,向上爬了二十英尺就窜上了墙头。
她站在那里大声的喘息着。太阳明亮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她将手遮在眼睛上搭了一个凉棚。
她倒抽了一口气。若在平时,老城里面只能看到零星的几个人、一两只走失的猫或流浪的狗。但是今天,老城非常热闹,人满为患。西瑞斯简直无法透过涌向许愿池广场的人山人海看到铺地的鹅卵石子。
在远处的大海闪耀着湛蓝色的光芒。白色的竞技场建筑从山上俯瞰着大地上蜿蜒的小路,还有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两三层小房子。在集市的边上,商人们的小摊鳞次栉比,都在非常卖力的兜售着食物、珠宝和衣料。
一阵风迎面而来,新鲜烘焙的食物香味钻入她的鼻孔。这是一种抓心挠肝一样的食物诱惑。为了食物,她什么不能放弃呢?她用手臂环着自己的肚子,感到饥饿又在那里撞击了一下。今天的早饭是几勺闷烂的稀粥,不知为什么,吃了比没吃还饿。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她期待着至少碗里会多那么一点食物——或者一个拥抱或别的什么也好。
可惜没有人说一个字。她想可能他们没人会记得吧。
光线迷了一下她的眼,西瑞斯向下看去,看到一辆黄金马车拨开人群驶过。就像是蜂蜜上的一颗又缓又亮的泡泡。她皱皱眉。她太兴奋了,没有考虑到王室也将参与这一次盛会。她鄙视这些人,鄙视他们的傲慢。给他们驾车的牲畜都比提洛斯的人们吃得好。她的兄弟们都盼望着有一天,他们可以倾覆这种等级制度。但是,西瑞斯对此持悲观的态度——如果说这个帝国还有任何的平等的话,这种平等也不得不依靠革命而得来。
“你看到他了吗?”尼索斯爬到她的身边,简直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他,西瑞斯的心开始怦怦跳起来。雷萨斯。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己经来了,她在人群中搜索着,但是没有发现他。
她摇摇头。
“在那儿!”尼索斯指着。
她顺着他手指的喷泉方向望去,微微眯起眼。
她看到他的那一瞬,喜悦之情简直让她跃起来。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这种心情。他就在那里,坐在喷泉边儿上,在为他的弓箭紧弦。即便这么远看来,她都可以看到他长袍遮住的肩上和胸膛上的肌肉。他只比她年长几岁。他有一头黄金色的头发,在一堆黑的棕的脑袋中显得特别卓尔不群。他晒成棕色的皮肤在太阳下微微发亮。
西瑞斯回过头,看了一眼还在墙上挣扎着往上爬的萨尔特。
“快点,不然我们就把你丢下。”尼索斯骂他。
当然,他们绝对不会扔下弟弟,虽然这个弟弟的确需要学习怎么跟上他们的脚步。在提洛斯,一时的软弱通常意味着死亡。
尼索斯用手耙耙他的头发,喘着粗气望向人群。
“所以,你的钱赌谁赢?”他问。
西瑞斯笑着转向他。
“什么钱?”她问。
他笑笑。
“如果你有钱的话,”他答道。
“贝努尼斯,”她想也不想就答。
他惊讶得眉毛挑起来。
“真的?”他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耸耸肩。“就是预感而已。”
但是,她是知道为什么的。她总是知道一些事情,比她的兄弟们知道得多,比这个城市里面任何一个男孩知道的都多。西瑞斯有一个秘密,她还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有时候会扮成男孩,参加皇宫的训练。王令是禁止任何女孩学习格斗之术的,违抗命令就有可能是死罪。但是男性公民将被鼓励参加训练,他们可以用在皇宫的马厩里做工来交换训练的机会。她也非常喜欢在马厩的工作。
她看着贝努尼斯,觉得他格斗的方式非常厉害。他并不是块头最大的格斗士,但是他的动作都像计算过一样的精准。
“不可能,”尼索斯回复。“赢的会是斯蒂法努。”
她摇摇头。
“斯蒂法努会在前十分钟内被杀死,”她直接断言。
斯蒂法努明显是最好的选择,他是块头最大的格斗士,也有可能是最强壮的。但是他并不是她看到的动作最精准的,不如贝努尼斯,甚至不如其他的一些战士。
尼索斯突兀地笑了一声。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把我的那把好剑给你。”
她瞄了一眼他腰上挂的剑。他简直无法想象,三年前母亲将这把武器杰作送给他作为生日礼物时,她有多么地嫉妒。她的配件是一把父亲用边角料投进炼炉里制成的杂碎。啊,想想吧,如果她有一把像尼索斯一样的剑,她能做多少事情啊。
“你知道吧,说话就得算话,”西瑞斯笑着说。虽然实际上,她绝不可能要他的剑。
“一言为定,”他狡黠一笑。
她把手抱在胸前,脑海里升起一个黑暗的想法。
“妈妈绝对不会准的,”她说
“爸爸会的,”他说,“他非常为你感到骄傲,你知道的”
尼索斯的温柔的话语让她放下了防备,竟然不知道要如何接受,她垂下了她的眼睛。她非常非常地敬爱自己的父亲,而父亲也很爱她,她知道的。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母亲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所求的一切,不过也是母亲能够接受她、像爱她的兄弟那样爱她。但是,不管她如何努力,西瑞斯都觉得自己入不了母亲的眼。
萨尔特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跟上他们后咕哝了一声。他比西瑞斯矮了一个头,瘦的跟一只扎手扎脚的蚱蜢似的。但是西瑞斯知道他会像一只春笋一样,随时都可能冒起个头来。尼索斯就是那样的。现在,尼索斯己经是一个肌肉紧扎的大块头小子了,身高六尺三。
“你呢?”西瑞斯转向萨尔特,“你认为谁会赢?”
“我同意你的看法。贝努尼斯。”
她笑着捋了捋他的头发。她说什么他都同意。
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人群越挤越多,她感受到了一阵紧迫感。
“我们快走,”她说,“没时间浪费了。”
西瑞斯不再停顿,她爬下围墙,一落在地上就开始奔跑起来。她盯着喷泉,横穿过广场,渴望着赶紧与雷萨斯会合。
他转过来,在看到她走进的时候眼睛里闪过快乐的光芒。她奔向他,感到他把胡子拉渣的脸印在她的颊上的时候,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
她转向雷萨斯,瞧着他深蓝色的眼镜的时候,从脊椎的深处传来一阵颤栗。雷萨斯身高六尺一,比她高了一个头。他那金黄色硬扎扎的头发衬着一张心形的脸。她闻到他身上肥皂的味道,带着户外和旷野的气息。天啊,再见到他真好。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是每次见到他,她就会一阵心安。
西瑞斯踮起脚,手臂环着他壮实的脖子。之前,她一直仅仅把他当作是一个朋友而己。直到她听到他说起革命,说起他所在的地下军队。“我们将为自由而抗争,直到把我们从压迫中解救出来”,多年前,他这样对她说。他说起反叛的时候那么热情洋溢,有一瞬间,她甚至相信,推翻皇权是有可能的。
“打猎进行得怎么样?”她知道他去了好几天,所以笑着问他。
“我非常想念你的微笑。”他抚摸着她长长的、带着玫瑰色的金色头发。“还有你琥珀色的眼睛。”
西瑞斯也很想念他,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她害怕他们之间一旦发生些什么,那么连友谊也保不住了。
“雷萨斯,” 尼索斯跟了上来,叫了一声。萨尔特紧随在尼索斯身后,抓着他的臂膀。
“尼索斯,” 他用他威严深沉的声音说,“我们如果要进去的话,时间所剩不多了。”他边说着边向众人点头。
他们急急向前,混在人群之中,向竞技场走去。帝国战士们戒备森严,有时候甚至动用棍子和鞭子催促人群向前移动。越靠近通往竞技场的那条路,人群就越加拥挤。
突然,西瑞斯听到一处亭子中传来一阵喧哗,她不由自主地朝声音来处望去。人群围着一个小男孩散开又围成一圈,露出一片慷慨的空地。那个小男孩被两个帝国士兵和一个商人笞打着。边上的人群纷纷退散,另一些人则围成一圈呆望着。
西瑞斯挤向前去,看到一个士兵拎起男孩的一只胳膊,猛力地晃着他,将他手中的苹果打落在地。
“小偷!”士兵叫嚣着。
“请您饶了我吧!”男孩尖声哭叫,泪水顺着脏污瘦削的脸颊上滚滚而下,“我…我真的是饿极了!”
西瑞斯感到她的心因为气愤与同情在隐隐作胀,因为她也同样可以感受到那种饥饿的感觉 — 她知道这些士兵是多么的冷酷而残暴。
“让那小子走吧,”那个胖胖的商人镇静地说道,作了个手势,手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一个苹果我还是给得起的。我有上千个苹果。”他咳咳笑了一下,好像要使气氛轻松些似的。
人群又聚拢了一些,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看这些士兵如何对付这个商人。士兵的铠甲光洁锃亮、发出细微的撞击之声。西瑞斯的心为这个商人一沉 —— 她深知没有人应该冒险去违抗帝国。
两个士兵向着商人踏了几步,面带威胁之意。
“你在为一个罪犯抗辩?”
商人在两人中来回看了几看,又不那么确定是否要这么做了。士兵们转身向男孩的头和脸重击了几下。西瑞斯看得浑身一震。
男孩重重的摔在地上,人群发出惊呼之声。
士兵指着商人说,“给你个机会向帝国表明你的忠心。我们打他的时候,你负责抓紧他。”
商人的眼神冷峻下来,眉毛渗出了汗珠。出乎西瑞斯的意料,他没有让步。
“不,”他回答。
另一个士兵又威胁似的朝他走了两步,手放在了剑柄上。
“你最好照我们说的做,不然你可要掉脑袋,然后我们把你的铺子给烧了,”士兵说。
商人的圆脸垮下来,西瑞斯知道,他退让了。
他慢慢的走近那个男孩,抓着他的胳膊,在男孩面前跪下来。
“请原谅我,”他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男孩呜咽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尖声哭叫,奋力地想要挣脱。
西瑞斯看着那个孩子剧烈地颤抖着。她心里想着要去竞技场,躲开这一切。然而,她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挪不开脚步,移不开眼睛,看着这残酷的一切。
一个士兵扒下了男孩的外衣,另一个则在男孩的头上高高地举起了鞭子。很多围观者开始起哄欢呼,而另一些则咕哝着低头走开。
没有人为小偷而辩护。
士兵的脸上带着残忍到疯狂的表情,朝着男孩的背上一鞭接着一鞭,享受着男孩受不了疼痛的呼叫声。鲜血从皮开肉绽的地方汩汩流了下来。一鞭接着一鞭地打着,直到男孩头向后一仰,不再叫了。
她把萨尔特向她这边拽了拽,绝望地想要护着他,让他再保留几年的无辜与纯真,虽然这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上,己经没有无辜与纯真这种东西了。她极力地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冲动行事。做为一个男人,他要亲眼看看这些残酷,不仅为了习惯这些残酷,而且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要他成为叛军的一名勇敢的战斗者。
士兵将男孩从商人的手里抓出来,将毫无生机的身体往一辆木车上一扔。商人用手捂着脸,放声大哭。
很快车就走了。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又开始挤满了人,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西瑞斯感到一阵恶心在翻滚着。这不公平。就在现在这一瞬间,她可以随手抓出来六七个扒手小偷,有男有女,他们的偷盗技艺高超,连帝国士兵也逮不住他们。这个可怜的男孩,因为技艺不精而丧了命。小偷一旦被抓住,无论老幼均被砍掉手脚,这惩罚也是纯粹看法官那天的心情如何。如果这个男孩幸运一点的话,他或许被罚今生剩下的时间都去金矿做苦力,可以侥幸逃得一命。而西瑞斯是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被监禁起来的。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心情低落。在人群里面摩肩接踵,热得简直无法忍受。
一辆金色马车驶近,将路上的人都挤到了旁边的屋舍里去了。西瑞斯奋力推搡了一阵才站稳,向上一看,看到了三个衣着华美的女孩儿。她们穿着明艳的彩色绸缎做的衣裙,别着黄金的别针,带着名贵的珠宝,熠熠生辉。一个女孩笑着向街上抛了一枚钱币,立刻有十几个人手脚并用趴在地上搜寻起来。这枚钱币可以供一家子人花上整整一个月呢。
西瑞斯可不会跪在地上去找那施舍的东西。她宁可饿死,也不愿意从这种人手上得到施舍。
她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拿到了那枚钱币。然后一个老人又把那个男人打翻在地,用坚硬的手去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把那枚钱币夺了过来。
那三个小姑娘看得呵呵直乐指指点点,然后马车又拨开人群向前去了。
西瑞斯忍住了胃里搅起的一阵恶心。
“不久之后,不平等将会永远消失,” 雷萨斯说着,“我会让它消失。”
听着他说话,西瑞斯又感觉她的胸腔鼓胀起来。有一天,她会与他和她的兄弟与叛军一起并肩战斗。
他们接近了竞技场,这里的街道更宽广一些。西瑞斯觉得她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空气嗡嗡地颤动着。她觉得她要因为兴奋而爆炸了。
她走过成排的拱门中的一个,向上望去。
成千上万的民众挤满了这个壮丽的竞技场。这个椭圆形的建筑北角上有一些坍塌,而且大部分红色的凉棚己破败不堪,无法为人们挡住炎炎烈日。凶猛的野兽在铁笼子紧闭的门后嘶吼着。她可以看到格斗士们己经准备好了,站在门后。
西瑞斯凝望着,新奇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她抬头,西瑞斯才惊觉她己经落在雷萨斯和她的弟兄们后面。她紧跑了几步,还没几步就有四个大块头的男人把她围了起来。当他们走近时,她闻到了他们身上混杂的酒精、死鱼味和汗臭味。他们望着她咧开一嘴坏牙,笑得奇丑无比。
“跟我们来吧,漂亮小妞,”其中一个说。其余几个都有意围拢过去。
西瑞斯的心怦怦跳着。她向前看看想要找到她的伙伴们,但是他们己经没入人山人海中看不见了。
她与这些男人对峙着,努力的维持着勇敢的表情。
“走开!不然我就…”
男人们轰然大笑。
“什么?”一个男人取笑道,“像你这样一个不大点儿的小姑娘,要打我们四个?”
“我们能把你扛出这里,任你踢打尖叫都没有人敢说一个字,”另一个说着。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西瑞斯用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人跑开了,装作没有看到四个男人在威胁一个小姑娘。
突然,领头的人脸色一发狠,迅速的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近身边。她知道如果他们把她拖走,她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念头把她吓坏了。
西瑞斯按捺住狂跳的心,扭身将胳膊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另一个男人饶有兴致的叫骂了一声。可是当她一拳打在那个头领的鼻子上,打得他脑袋后仰的时候,他们就叫不出来了。
那个头领用脏兮兮的手捂着他的鼻子怪叫一声。
她没有停下来。她知道她还有机会。她又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想着她训练时的招式。她拳头挨到那个头领时,他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很快,其他三人也靠近过来,手牢牢抓住她,要把她拖走。
突然,他们停了下来。西瑞斯看到雷萨斯出现,心头一松。雷萨斯对着其中一人一拳打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打趴在地。
尼索斯也出现了,他揪住其中一人,一膝盖顶在那人的肚子上,然后将其打翻在地,在红色的土地上啃了一嘴泥。
第四个人又向西瑞斯攻过来,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她一躲,随即转身踢在他背上,大头朝下撞在一根珠子上。
然后她站稳了,急剧的呼吸着,想弄明白刚刚发生的事。
雷萨斯将手放在西瑞斯的肩膀上,“你还好吗?”
西瑞斯的心仍然在怦怦跳着,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取代了害怕的感觉。她很好。
她点点头。雷萨斯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向前走,咧开嘴笑着。
“什么?”西瑞斯问道。
“当我看到发生了什么时,我只想用剑把他们都杀了。但是我看到了你的反击,”他摇摇头笑了一下,“他们可没料到。”
她觉得她的脸红了起来。她想说她根本没有害怕。但事实是,她也有害怕。
“我很紧张,”她承认。
“西瑞斯也会紧张?不可能。”他吻了吻西瑞斯的头顶,继续走进竞技场。
他们发现地面那一层还有几个空位,走过去坐下了。西瑞斯为没有迟到而感到高兴。为了今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下了,让自己在欢呼的人群中感受这激动的氛围。
“你看到他们了吗?”
西瑞斯顺着雷萨斯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十几个少年坐在一个亭子里面,喝着银制高脚酒杯里面的葡萄酒。她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衣裳,如此多的食物,如此炫目的珠宝。他们没有一个人有着沉郁的面颊或者凹陷的肚子。
“他们在干嘛?”她看着其中一个人往金碗里面放金币,问道。
“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格斗士,” 雷萨斯说,“他们在打赌谁会赢”。
西瑞斯嗤笑了一下。她意识到,这仅仅是他们的游戏罢了。显然,他们不过是一群被宠坏的小孩,他们对这些勇士和格斗术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想看看他们选的格斗士是否会赢。而对于西瑞斯来说,这个赛事有关于荣耀、勇气和技巧。
皇家旗帜立了起来,鼓乐齐奏,铁门打开。格斗士们每人占据竞技场的一端,一个接一个从黑暗的洞窟里走出来,身上由皮和铁制成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野蛮人进场时,人群开始呼啸起来。西瑞斯也跟着站起来鼓掌。勇士们背靠背围成一圈,斧子、长剑、长矛、盾牌、三叉戟、长鞭还有各式武器都高举向天。
“克劳迪亚斯国王万岁!”他们高声呼叫。
喇叭又吹了起来,克劳迪亚斯国王和雅典娜王后乘坐的敞篷马车风一般卷了进来。接下来是艾维尼斯王储和弗洛瑞尼娅公主的马车。他们的身后还跟了一大批随从的马车,带着王室成员冲入了竞技场。每辆马车都由两匹雪白的马拉着,马的身上披挂着珍贵的宝石和黄金。
西瑞斯看到萨诺斯王子也在其中。她看到他脸上的愤怒之色觉得非常震惊。每次她父亲前往皇宫送剑时,她都可以看到他在与格斗士们交谈。任何时候,他的脸上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刻薄表情。他的体格与格斗士相比毫不逊色 — 他简直就能被误认为是一名格斗士 — 他的手臂上肌肉毕现,腰粗腿长,像一棵大树桩一样。但是,他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完全没有尊重而且兴趣缺缺,这让她非常生气。
皇家成员在看台上就座,喇叭又吹起来,宣布杀戮之节的正式开始。
人群又一次欢呼起来,其他格斗士都退回到铁门之后,只剩下两个在场中站着。
西瑞斯看出其中的一个是斯蒂法努,但是另一方野蛮人是谁她认不出来。这野蛮人几乎什么也没穿,只着一顶钢盔和一条皮带系着的兽皮。也许他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参加这一场决斗。他闪闪发着油光的皮肤是富饶的土壤的颜色。他的头发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黑。透过他的头盔上的缝隙,西瑞斯看到他坚毅的眼神。那一刻,她就知道斯蒂法努将活不过一个钟头。
“不要担心,”西瑞斯瞧着尼索斯说道,“我不会要你的剑。”
“他还没有战败呢,”尼索斯坏笑着回道,“斯蒂法努如果不是最棒的,怎么会人人都喜欢他。”
斯蒂法努举起他的三叉戟和盾牌,人群静默下来。
“斯蒂法努!”凉亭里的一个富贵公子哥高举起他紧握的拳叫道,“力量和勇气!”
斯蒂法努朝那人点点头,观众发出雷鸣般的附和之声。然后他全力扑向那个外国人。那个外国人快速闪躲开去,转身用剑向斯蒂法努砍去。堪堪擦过他的身体。
西瑞斯缩了一下。这样的反应速度,斯蒂法努支撑不了多久。
那个外国人在斯蒂法努的盾牌上一下又一下的劈去。当斯蒂法努退却时,他狂吼一声。斯蒂法努绝望地将盾牌一举,盾牌边缘打中了对手的脸,一道血光飞过空中,对手倒在了地上。
“斯蒂法努! 斯蒂法努! 斯蒂法努!”观众中欢呼着。
斯蒂法努朝受伤的勇士的脚边走去。当他想要用三叉戟刺下的时候,那个外国人抬腿向斯蒂法努一踢。斯蒂法努向后一退,跌倒在地。两个人都迅速得像猫一样,翻身而起,又一次面对面而立。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对方,开始绕圈。西瑞斯想,空气中的味道都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外国人咆哮一声,高举宝剑向斯蒂法努跑去。斯蒂法努迅速向旁边一躲,一剑刺在对手的大腿上。而对方也将宝剑回拉,在斯蒂法努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
两个勇士都吃痛嚎叫了一声。看起来伤口只是更加激怒他们,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减慢。外国人摘掉头盔向地下一丢。他满脸的络腮胡子上全是血,右眼高高肿起,但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而且这个游戏将以杀死斯蒂法努而获胜。他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杀死斯蒂法努呢?
斯蒂法努又一次向外国人发起攻击,当两人的武器碰在一起时,西瑞斯大喘了一口气。两个勇士死死地盯着对方,低吼着,喘息着,推搡着。血从他们的额头上流下来,肌肉在汗津津的皮肤下开始虬结。
外国人猛地一躲,跳出战圈。出乎西瑞斯的意料,他的动作像龙卷风一样快,他的剑划过空气,将斯蒂法努削首。
喘息几下后,外国人将手臂高高举起,做出胜利的姿势。
有几秒钟,人群完全的寂静了。甚至西瑞斯都惊得呆立当场。她抬头看看凉亭里那个斯蒂法努的主人。他的嘴巴大张着,眉毛拧在一起,怒不可遏。
那个年轻人将他的银质高脚杯狠狠掼在竞技场里,快步走出了凉亭。死神才是最公平的。西瑞斯想着,压下了一缕笑容。
“奥古斯都!”人群中有一个男人高声喊着。“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观众一个跟一个的叫起来,直到整个看台上的人们都叫着得胜者的名字。那个外国人向着克劳迪亚斯国王鞠躬,然后有三名勇士从铁门后走出来替换他。
随着一场接一场的决斗,这一天的时光也在慢慢过去。西瑞斯的眼睛都看酸了。她无法确定,她究竟是喜欢还是恨这场杀戮。一方面,她非常欣赏战术、格斗技巧、勇士们的勇猛无畏;另一方面,她鄙视那些低贱卑微、屈从财富的格斗者们。
在第一轮的最后一战中,贝努尼斯和其他勇士决斗的地方正在西瑞斯、雷萨斯和她的兄弟们的座位附近。他们越来越近,刀剑相交,火花四溅。打斗得简直太刺激了。
西瑞斯看着萨尔特趴在栏杆上向外张望,眼睛紧紧盯着战况。
“退后!”她冲他喊着。
在他回应之前,突然之间,在斗兽场的另一头一只奥姆尼豹猫跳出笼子落在地上。这只巨大的野兽呲着它白森森的牙,巨大的爪子深深的扣在红色的土地里面,然后开始向勇士们扑过来。勇士们还没有看到这只野兽正在靠近。整个观众席 都屏住了呼吸。
“贝努尼斯死定了。”尼索斯喃喃自语。
“萨尔特!”西瑞斯再次大叫,“我说了,赶紧退后…。”
她甚至没有说完那句话,萨尔特手下的石头一松。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向下栽去,砰地一声掉进战斗场中。
“萨尔特!” 西瑞斯惊恐地叫了一声,一跃而起。
她向下张望寻找萨尔特。看到他在下面十英尺的地方坐起来,背靠着墙。他的嘴唇哆嗦着,但是眼睛里面没有泪水,没有说话。他抱着胳膊向上看。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
看着他掉下去,西瑞斯简直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她想也不想就抽出尼索斯的剑,跃上护栏,向下一跳,正落在弟弟的面前。
“西瑞斯!”雷萨斯在叫。
她向上看去,正看到守卫们将雷萨斯和尼索斯拖走。
西瑞斯从坑里站起来。她现在与格斗士们同在一处,这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想要把萨尔特弄出这里,但是己经没有时间了。所以当奥姆尼豹猫朝着他们咆哮的时候,她一跃就挡在弟弟的面前,决心要保护他。它伏低身子弓着背,邪恶的黄色眼瞳定在西瑞斯身上,她几乎可以闻到危险的气味。
她用双手紧紧握着尼索斯的剑,奋力地挥舞着。
“小姑娘,快跑!” 贝努尼斯大叫。
但是太迟了。奥姆尼豹猫己始开始扑向她,只距他们几尺远。她向萨尔特靠得更近些。就在那只野兽要攻击之时,贝努尼斯从一旁冲出削掉了它的一只耳朵。
那只豹猫用后腿直立起来,怒吼着,一只爪子在西瑞斯后面的墙上拍掉了一大块砖石。它那紫色的血染脏了它的毛皮。
人群又欢腾起来。
第二个格斗士走近前来,他没能伤到那只野兽,反而是那只野兽举起爪子撕破了那个男人的喉咙。他紧紧地用手掌捂着脖子,摔倒在地上,血从他的指缝中间渗出来。
人群看到这样的杀戮也红了眼睛,再一次欢呼起来。
野兽嘶吼着狠狠撞击西瑞斯,她被撞得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她手中的剑也被撞飞了,掉在几英尺之外。
西瑞斯躺在那里,肺部像己经炸开了来。她头晕目眩,急迫地呼吸着空气,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她失败了,再次摔倒在地。
她一动不动地脸朝下趴在粗粝的砂石上,看着豹猫向着萨尔特逼近,而自己的弟弟毫无还手之力,她觉得心里有一团火熊熊地燃烧起来。她逼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非常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拯救她的弟弟。
力量突然充满了她的全身,就像食物曾带给她的力量一样。她站起来,拾起剑,冲向那只野兽。她的速度如此之外,以至于连自己都觉得己经飞起来了。
野兽只有十英尺远了,八、六、四。
西瑞斯咬咬牙,猛地骑上了那只野兽的背,手指狠狠的抓住它倒刺一样的皮毛,绝望地想要将野兽的注意力从弟弟那边吸引过来。
奥姆尼豹猫又后腿直立起来,抖动着,把西瑞斯左右甩了甩。但是西瑞斯的手就像铁钳一样。她的意志那么地坚韧,无论如何那只豹猫也无法摆脱她。
当它又四脚着地的时候,西瑞斯瞅准机会把剑高举过顶,然后一剑刺进了它的脖子。
野兽尖叫一声,又一次直立起来。人群己经沸腾了。
它升出爪子去爪西瑞斯,利爪就像一把匕首一样狠狠地楔入了她背上的肉里。西瑞斯吃痛尖叫一声。它抓住了她,把她向墙上摔去。她落在了离萨尔特几英尺远的地方。
“西瑞斯!”萨尔特尖叫。
西瑞斯的脑袋里面一阵轰鸣,挣扎着又站起来。她脑袋后面像是只有一根弦在不停的颤,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没时间查看一下伤口,那只豹猫又向她冲过来。
野兽己经没有耐心再玩了,西瑞斯己经没有选择。她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抬起手掌挡在前面。那是她见到的最后的场景。
在豹猫扑过来的一瞬,西瑞斯感觉到胸膛里有一个火球在迸发。突然之间,她感到手里射出一道能量。
那只野兽扑到半空中就突然跛了。
它跌翻在地,拖着腿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西瑞斯这时也觉得那只野兽会再次动起来,结果自己的生命。所以她屏息静静的等着,看着它在原地躺倒。
那东西就那样一动不动了。
西瑞斯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从观众席看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人们可能会以为是她之前用剑刺伤了那只豹猫,现在猫死了。但是,她知道事实并而如此。 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刀子的手里迸发了出来,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杀死了那只野兽。那是什么样的力量?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简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她害怕起了,手朝地上按去。
抬起犹豫的双眼,她看到整个竞技场的人们都安静了。
她不得不想,大家都看到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