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итать книгу 主妇˙流氓˙无产者 - Su Fu - Страница 11

表哥的

婚禮

Kai的表兄諾貝特今天舉行婚禮。新娘叫西利亞,是個獸醫。因為漢斯舅舅的奶牛場早幾年開始就交給了諾貝特全權打理,因此可以說,他們這段姻緣是奶牛給撮合的。

諾貝特是個不苟言笑的人,迷的除了養牛之外,就祇有全民皆愛的足球。儘管他得過由國家頒發的奶牛繁殖一等獎,他的奶牛的平均產奶量也在全萊因蘭-普法爾茨州名列前茅,是個在農戶心目中既具有理論權威性又具有實踐經驗的養牛專業戶,但估計這些個榮譽,頂多也就能讓那些更傾心於嘴頭功夫的夢想型知識女性覺得半個鐘點的新鮮,也招引不來離了名牌時尚就失去了生存座標且自我感覺高於一切的弄潮女,更不用說喜歡拿著花束毛公仔熱淚盈眶聲嘶力竭尖叫的主兒了。即便是真有「粉絲」,也多半都跟牛脫不開瓜葛。比方說吧,兩年前就有一個在賓根理工學院作交換生的國內中國農業大學女學生慕名前來向他學習取經,害得我當初還真為她的真實動機充分發揮了一番我的克利斯蒂式想像力。然而我的功力顯然還有待磨練。因為我既沒做實地考察,也欠缺細節採集,那想像力也就祇開了個頭,便「噗」地無疾而終了。總之,如今這樣的結合,是最合乎情理邏輯不過的。對於漢斯舅舅來說,在不作他想的情況下,家裏多一個私家獸醫,無疑是一項挺不錯的資產增值。

新娘我大概也就見過一次,那是去年在公公的壽筵上。長得挺圓渾厚實的女孩子,一看就是可以指望她撐起一頭家的那種。依了中國人的習慣,聽我這麼一說,興許腦子裏就立馬勾畫出了一幅謙恭勤儉、吃苦耐勞的賢妻良母形象。不過,那興許也就是國人的一點兒帶有地方本位主義觀念和傳統文化色彩的可愛偏見,就像見到樣貌身段超出平庸界線、眉眼嫵媚兼且能說會道的女子,便自然地傾向於與潘金蓮呀狐狸精呀等形象產生聯想那樣。不過,好在咱們也還有「人不可貌相」這一說。總之,西利亞就是屬於混在人堆裏不容易認出樣兒來的那種,外加長年累月地跟血水模糊的牛犢子生拉硬拽所練就的那種不樂意服輸示軟的滿不在乎,因而無論如何都沒法跟「溫文爾雅」「外秀內中」這類的形容詞發生關係,挺難想像她羞人答答含情脈脈、或恃寵生嬌耍無賴時會是一番什麼光景。可不管怎麼說,從人格方面來講,是肯定比那些劈開了牛肚子把自己縫進去再從牛肚子裏血淋淋往外鑽的所謂行為藝術家要高尚正面完美得多的。獸醫也是醫不是嗎！人道主義不單能通過治病救人來體現，也同樣可以通過治病救牛來體現。以救死扶傷為使命的人,怎麼都比草菅牛命的人來得有個性。

由於得留在家裏等待簽收那已經到達德國海關的28個郵包,我和Kai都沒能像家裏其他人那樣去給新娘新郎送一個「驚喜」。據婆婆回來描述,新娘的花車是一部紮滿了鮮花彩帶和氣球的巨大型拖拉機,結婚儀式在卡斯特勞恩有約摸八百年歷史的廢古堡裏舉行。儘管主家由於新娘子八個月身孕的大肚子而祇想「悄悄地」舉行婚禮,沒打算大肆鋪排,可親戚朋友們卻都執意地要在古堡外面湊齊了給他們一個「驚喜」。

好意這種東西,通常是恃著好意,便以為可以暢通無阻地蠻不講理。驚喜製造者們除了有的帶香檳,有的帶花籃之外,還有些甚至把自己打扮成真可以擠出白花花牛奶來的奶牛,搞笑之餘當然也足見奶牛在這段姻緣裏的特殊身份。提供巨型拖拉機做花車的農業協會,趁著眾人推杯印盞撿著吉利話比學識練口才的當口,不失時機地進行了一番現場推銷。在賓士寶馬奧迪大眾的故鄉德國,用拖拉機做花車,委實是不落俗套,極為契合德國人追求別出心裁的個性特徵。怎麼以前就從來都沒想到,德國在全球佔領先地位的機動車生產,竟也是包括了拖拉機生產在內的呢！婆婆沒有提到賓主們對這一番推銷作何反應,但估計一向喜歡當眾演講的漢斯舅舅,一定是當仁不讓地就公益事業、就家業發展、就現實、就將來發表了即席演辭的。祇希望他沒有圖一時爽快,而宣佈到時候送西利亞去醫院的,會是同一部拖拉機。

對於我們沒能出席這個非同尋常的婚禮,婆婆一迭連聲地表示惋惜。從來都不習慣彎彎繞的她,大概怎麼也不會將今年年中德國國民因為牛奶銷售價格上漲而對中國人產生的（誤解深重得近乎滑稽的）抵抗情緒,跟我的中國人身份,以及諾貝特的奶牛場場主身份掛起鉤來吧？

2007-1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