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итать книгу 主妇˙流氓˙无产者 - Su Fu - Страница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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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
窮人
丈夫

打從認識Kai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個絕對意義上的窮人。

之所以這樣說,不單因為他那對耳朵看上去土不肥地不壯的,跟貴州貧困山區差不多,耳廓形狀的那一派曲折跌宕讓人頗有些階級鬥爭錯綜複雜的感覺,還因為他的襯衣那會兒幾乎沒一件是沒窟窿的。如果說是因為窟窿太小近視眼看不真切不易察覺也就算了,可鞋,也沒一雙裏面不像是給老鼠做過窩似的。惟套頭衛衣倒是有幾件看上去不同一般地高尚體面,一問,說是剛收到不久的禮物。德國人用衣服作禮物絕對算得上是非主流行為,因而估計是那送禮的人對他那一副落拓樣兒實在忍無可忍,覺得跟他沾親帶故都有失身份,迫於無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對他的經濟發展主體外觀聊作幾星主動性裝點。

話雖如此,他本人對這種惡劣的地理環境卻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在我就他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地發表第一次宣言之前,他從沒觀察過自己的耳朵山勢險峻成什麼樣子。據他自己描述,自從他因為拒絕從軍而從事義務性社會服務那會兒開始,就對手裏的馬克惶惑不已,不知道如何處置才好,因而也就索性將這一問題拋諸腦後了。他活得興味盎然自信心十足。生活對於他來說,似乎除了道德準則的實踐以及對書籍和音樂的特殊熱愛之外,並不包括令這種「實踐」和「熱愛」變得可能的其他拖泥帶水處於臨界狀態的事情。

他以前業餘時間在一個叫「火鍋」(Hotpot)的樂隊吹長號。排練從不遲到缺席,演出也從不怠工欺場,因為那是他的行為準則。可與此同時,他也知道他那破長號音色糟糕得實在讓人不敢恭維,而且,自從變音鍵在他的虐政下慘遭毒手之後,音準控制就有些不討人喜歡地麻煩。然而,他卻就是想不到他需要換把新號,或起碼是把這把破號送進大修廠。要改變現狀何其簡單!可他下意識地不肯承認,看起來俗不可耐臭氣烘烘的馬克,從技術上講,是維繫他上層建築高尚享受的基礎橋樑。

上大學之前,他是一家書店的部門小頭目。因為在圖書銷售員專科學校(Buchhändlerschule)所受過的訓練,他給自己定下了每週最繁忙的禮拜六必須打領帶的規矩,在對主流顧客表示尊敬的同時,也對自己推薦介紹的圖書表示尊敬。可他的衣著卻是他的同事兼朋友的常規性免費娛樂。人家樂,他便也跟著樂。很土嗎?真的嗎?好像人家笑的不是他似的。可奇就奇在,甭管衣服本身有多土,穿在他身上卻總是出污泥而不染地瀟灑帥氣,一點兒不受影響。這點兒,你還真拿他沒轍。他手下有個人精兒似的小老弟曾經對他說,「Kai,我看你把錢全投資文化產品了吧?」連我這個迂回慣了的中國人,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圓滑婉轉。

不得不承認,他這說法具有某種程度上的真理性:把錢投資在文化產品的人,註定要甘願忍受貧窮。

在今年(2008)的法蘭克福國際書展上,剛賣掉了自己出版社的Bernd Lunkewitz打趣地問前東德第一個私營出版商Christoph Links,「你知道如何以從事出版來掙一點兒小錢嗎?——那就是用一大筆錢作為投資。」

Bernd Lunkewitz何許人也?他從前是毛主席的崇拜者,共產黨員,Bockenheim反帝國主義紅衛兵奠基人,69年曾因信奉馬克思主義而於德國國家民主黨國會議員家門前遭到槍擊。現在呢?受益於對毛主席的崇拜,懂得窮則思變的道理,他仍然是共產黨員,但同時卻依靠從事地產投資而變得十分富有。

估計是不曾受毛澤東思想的啟迪,也不曾受大風大浪的洗禮,所以,Kai仍然執迷不悟地做著他的窮人。

2008-11-15

主妇˙流氓˙无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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