Читать книгу 主妇˙流氓˙无产者 - Su Fu - Страница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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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
煮雞蛋

Kai對學中文一直都有滿腔子熱忱。

實際上,他對任何語言都有滿腔子熱忱。

因此,除了他的母語德語之外,他還能挺不錯地操控英文、法文和捷克文,能湊合著用西班牙語交流,能看懂拉丁文,也會點兒三腳貓的阿拉伯語和加泰羅尼亞語,當然,還有漢語的普通話和廣東話。

他的漢語純粹是自學的。我對他的漢語學習漫不經心,主要出於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的相對論考慮。我對你既是全無要求,你總不好意思來要求我什麼不是嗎?

記得和他相識沒幾天,他就送給我一套印地語的學習教材。因為那陣子我正對這個神秘古老的國度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在他看來,對一個民族的興趣,與對這個民族語言的興趣是絕然不可分割的。

因此,他學廣東話,簡直可以說是學得不畏強權。他說,雖然並非在香港常駐,但不是每年少說也得在那兒消磨兩三個月嗎?能說廣東話何其方便!儘管我心裏一百個不情願,也沒法說他說的不在情理。

說起來興許令人難以置信,有時候,他的那幾句廣東話,還真能派點兒用場。比方說吧,有一次他和我一不會說廣東話的朋友去必勝客,竟真的就是他,令不會說國語的侍應生和我朋友之間的交流變得可能。每次和我說起這等事情,他嘴角上那兩個小丘,總是難掩他內心的那幾分得意。

對於廣東話,他總結出最重要的句子——「喺過邊」(一個可以在不同情境下表達不同方向的句子);最有意思的短語是「瓜瓜葛葛」(說不清的曖昧)和「我冇咁講過」(推卸責任、極力撇清時極為關鍵);以及最常用的句子「喺咁嘅啦」(無可奈何地接受現實)。從香港社群整體的語言素質、人際關係、處事風格和生存態度等方面狀況來看,他的總結還真讓人覺得有點兒嚼頭。

至於普通話,他經常喜歡拿「牛頭不對馬嘴」這類的成語、以及「正義在我們這邊」這類的套語來充撐場面,讓人乍一聽,忍不住往後一仰脖子,還以為他的中文有多了不得似的。其實,他來去也就這麼兩道板斧,多砍兩塊朽木頭都準能叫他卡殼。不是到如今為止還分不清「或者」和「還是」、「想」和「希望」嗎?所以,我經常拿他初學漢語時跟著四聲搖頭晃腦的滑稽樣兒打擊他。他倒也一點兒不惱,反幫你損他自己一把,說,「我是個大草包!」或者,「你是好的老師,我是錯的學生」,再或者,「如果我是『對不起』的,我就需要受到法辦」,諸如此類,連裁決都幫你想好了。所以說啊,肯定是受了我的不良影響,正經的語文沒學好,卻盡學會了耍貧嘴。比方說,當你告訴他有個清華女生在她博客上數落清華男生的時候,他會回說「清華王子不是青蛙王子」。你早上問他要不要吃煮雞蛋吧,他會跟你說「三個煮雞蛋,頂個諸葛亮」,弄得你哭笑不得。得,我權當這是他阿諛奉承的特殊手法。

不過,話說回來,在他同事那兒,他那兩板斧倒是綽綽有餘的。

他原來辦公室有個女同事,跟著個私人中文導師打魚曬網少說也有三年了吧,可她的漢語水準還穩步停留在問候語級別。所以,祇要Kai一開腔說漢語,她的眼光就跟喝醉了似的忽閃晃蕩個不停。最近,聽說她決定要去報讀一個什麼專教潛水用語的中文課程。不知道她是不是打算從此以後將漢語裏的日常用語,以潛水用語為代碼暗號來表達。

其實,Kai倒也不是故意要在人家面前顯擺。作怪的,是他那種按捺不住的對書面語言的朗讀欲以及對內心語言的表達欲。他們這個民族,估計連政治家都沒掌握好不動聲色的技巧。

前兩天還有個朋友剛告訴我一個笑話。他說,一個法國人和一個德國人都被判了死刑。問到他們最後的願望,法國人說,他希望能再喝一杯酒,而德國人卻希望能做最後一次演說。

基於這種祖傳的秉性,平日裏和他出遊,大凡半道上遇著紀念碑、路標、公告、啟事什麼的,他通常都會忍不住鉚了釘站下,調整情緒基調準備進入角色開始朗讀,全不顧可能會有人用進了動物園似的眼光來瞄你。即便是這種時候,我竟還不能表示絲毫的不耐。不然,人家會拿「祇有用功,才能學好」來堵你。日子長了,我倒也練就了任其自然「臨危不亂」的特殊本領。你練你的語言,我練我的賢良淑德。

2008-9-28

主妇˙流氓˙无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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